第176章 橘香染塵論破境,坐看風雲弈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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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與火交織的逐浪群島,已然化作修羅煉獄。喊殺聲震天,哀嚎聲遍野,濃重的血腥味與焦糊味混雜著海水的鹹腥,如同地獄的吐息,籠罩著這片曾經喧囂的海域。
然而,與這慘烈主戰場僅隔著幾道海峽的一座僻靜小島山巔,卻是另一番景象。
這裏遍植橘樹,枝繁葉茂,累累碩果在陽光下閃爍著金黃的光澤。山風徐來,帶著橘子的清香和淡淡的海腥味,吹拂著衣袍,帶來一絲難得的清爽。陽光透過茂密的橘葉,在青石鋪就的地麵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寧靜而祥和。遠處那震天的廝殺聲,傳到這裏已被削弱了許多,如同隔世的喧囂,反而襯托出此地的幽靜與超然。
山巔懸崖邊,一方天然形成的平坦岩石上,擺著一張古樸的石桌,幾張石凳。此刻,正有三人憑欄遠眺,俯瞰著下方那如同螻蟻般廝殺的眾生。
居中的兩位,正是百花穀那兩位深不可測的老祖——梅傲骨與蘭若虛。但此刻,他們卻不再是之前那副瘋瘋癲癲、互相拆台的“老頑童”模樣。
梅傲骨一襲青袍,身姿挺拔,麵容冷峻,皺紋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撫平,竟恢複了年輕時那銳利如鷹隼的眼神,以及如同刀削斧鑿般的英挺輪廓。他雙手負後,眼神漠然地注視著遠方的戰場,周身散發著一股孤傲淩厲、仿佛能斬斷一切塵緣的劍意。
蘭若虛則一襲白袍,同樣不見了老態,恢複了年輕時的儒雅俊朗。他麵帶微笑,笑容溫和,如同春風拂麵,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卻帶著一種看透世事、悲憫眾生的疏離感。他手中把玩著一片翠綠的橘葉,姿態閑適。
在兩人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位道人。他更是引人注目。一身纖塵不染的月白色道袍,袖口領口繡著精致的雲紋,隨風飄動,宛如流雲。麵容俊朗清逸,比畫中仙人還要出塵,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紅齒白,皮膚白皙細膩得讓女子都要嫉妒,找不出一絲歲月的痕跡,看上去不過二十許的青年模樣。唯獨那雙眼睛,深邃如古井,仿佛沉澱了千年的星光,流轉著看透滄桑的智慧,與他年輕得過分的外表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他手中隨意地搭著一柄雪白的拂塵,姿態閑適,仿佛隻是恰好路過此地,順便欣賞一下這“血染山河”的別致“風景”。
“喲,這不是我們道門泰山北鬥,駐顏有術,號稱‘長春不老’的玉虛子真人嗎?”梅傲骨率先打破沉默,側頭瞥了一眼身旁的俊美道人,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冷哼一聲,“怎麽?嫌自己那幾百歲的老臉太磕磣,非要弄成這副勾引無知少女的小白臉模樣出來晃悠?也不怕晚節不保,被哪個懷春的丫頭給纏上,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他言語刻薄,毫不留情地揭了玉虛子的“老底”。
蘭若虛也忍俊不禁,笑眯眯地接口道,與梅傲骨一唱一和:“就是!我說玉虛老道啊,都這把年紀了,還學人家年輕人愛俏,天天頂著這張嫩臉到處招搖,也不嫌害臊。要我說啊,還是像我們哥倆這樣實在,該什麽樣就什麽樣,坦坦蕩蕩,自然就是美嘛,對不對老梅?”
被兩人聯手調侃,那被稱為玉虛子的道人卻絲毫不惱,反而微微一笑,笑容如同三月春風,瞬間讓周圍的橘香都仿佛更濃鬱了幾分,卻又帶著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感。他慢悠悠地甩了一下拂塵,動作瀟灑飄逸,不帶一絲煙火氣:“嗬嗬,兩位道友說笑了。皮囊不過臭穢物,色相皆是夢幻空。貧道此舉,非為愛俏,實乃遵循自然之道,固本培元,內丹有成,駐顏有術罷了,與兩位刻意顯露老態以示滄桑,實則內心悶騷,恐怕還想著老牛吃嫩草的心思,可是大大的不同啊。”
他雲淡風輕地反擊,不僅點出自己駐顏有術是道法自然的體現,更是毫不客氣地戳穿了梅、蘭二人也能恢複年輕容貌,卻故意裝老的“虛偽”,順帶還暗示了一下兩人可能存在的“不良心思”。
“你放屁!”“胡說八道!”梅傲骨和蘭若虛頓時被噎得不輕,臉色有些掛不住,同時怒斥道。
玉虛子見狀,隻是微微一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目光轉向遠處海麵上那艘被磅礴氣勢籠罩的大船,語氣平淡地說道:“兩位道友邀貧道前來觀此‘荊州變局’,如今看來,似乎……快要......?”
蘭若虛輕咳一聲,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目光同樣投向道玄真所在的方向,語氣帶著幾分玩味,也有一絲凝重:“玉虛子,你那個寶貝徒孫道玄真,鬧出的動靜可真不小啊。又是‘天命’,又是‘宿命’的,還真把自己當成這荊州的天,準備代天行罰了?看他那不擇手段的架勢,是鐵了心要跟你這不負責任的師祖一樣,走那條試圖掌控一切、視蒼生為螻蟻的霸道之路啊。你這位做師祖的,就打算一直這麽看著?任由他將這荊州攪得天翻地覆,生靈塗炭?”
玉虛子順著蘭若虛的目光望去,眼神中古井無波,仿佛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皮影戲。他淡淡地說道:“道,有萬千法門,亦有萬千歧途。他選擇走哪條路,是他的緣法,亦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數。貧道早已斬斷與天命觀的塵緣,不再過問觀中之事。他如今所作所為,皆是他自己的選擇,其因果……與貧道再無瓜葛。”他語氣平淡,仿佛在訴說著別人的故事,將自己撇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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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輕巧!”梅傲骨冷哼一聲,語氣帶著強烈的質疑,“那可是你一手帶大、寄予厚望的徒孫!眼看他就要徹底墮入魔道,萬劫不複,你真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觀?還是說,你們這些自詡窺探天機、修‘天命’的家夥,骨子裏都是這般冷酷無情,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道’,便可將親情、道義、蒼生都棄之如敝履,視之如芻狗?”
玉虛子聞言,眼中那古井無波的平靜終於蕩起了一絲漣漪,閃過一抹極其複雜難明的光芒,但很快便又恢複了深邃的寧靜。他緩緩轉過頭,看向梅傲骨和蘭若虛,聲音變得縹緲而悠遠:“梅道友,蘭道友,並非貧道冷酷,而是……你我境界不同,所見天地,已然不同。”
他頓了頓,仿佛在斟酌詞句,又仿佛在回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體驗:“爾等可知,何為‘破境’?”
梅傲骨和蘭若虛對視一眼,皆露出凝神傾聽的神色。雖然他們同為破境強者,但各自的道不同,對破境的理解和感悟,亦有差異。
玉虛子繼續說道:“入微之境,無論是追求技巧極致的‘精深’,還是神與意合的‘神形’,抑或是隨心所欲、技近乎道的‘隨心’,終究是在‘術’的層麵打轉,追求的是對自身力量和外在招式的極致掌控。而‘破境’,則是要勘破這‘術’的表象與桎梏,真正開始觸摸到構成這方世界本源的‘道’的邊緣。是明悟自身存在的意義,尋找屬於自己的那條‘道’,並將這條‘道’,與冥冥之中的天地規則相契合、相印證的過程。”
“道有萬千,殊途同歸。”玉虛子語氣變得更加縹緲,“或如貧道,追求道法自然,最終與天地同在,無處不在,亦無所在;或如梅道友你,劍心唯誠唯堅,一念起,則萬念生,一念滅,則萬法寂,最終以心中之劍,斬破虛妄,見得真我;或如蘭道友你,以百花為引,參悟生死枯榮之變幻,輪轉不息,最終掌控生命之奧秘,幾近不朽……”
“亦或如……道玄,”玉虛子聲音低沉下來,“妄圖掌控那虛無縹緲的‘天命’軌跡,將萬事萬物都納入自己的算計,代天行罰,建立他心中所謂的‘秩序’……”
“想要真正踏出那一步,邁入‘破境’的門檻,除了逆天的天賦、莫大的機緣、深厚的積累之外,最關鍵的一環,便是要渡過自身的‘心劫’,並在渡劫的過程中,徹底‘明悟’屬於自己的那條獨一無二的‘道’。這心劫,可能是難以割舍的情感糾葛,可能是刻骨銘心的血海深仇,可能是對某種信念的極致偏執,也可能是……對自身存在意義的終極拷問。道玄如今,便是深陷在他自己構建的那個‘天命’心劫之中,無法自拔,越陷越深。”
“一旦成功破境,”玉虛子語氣恢複平靜,帶著一絲超然物外的淡漠,“便如同魚躍過了龍門,洗盡鉛華,脫胎換骨。看待這世間萬物,視角自會截然不同。那些凡塵俗世的恩怨情仇、愛恨糾葛,那些所謂的正邪之別、善惡之分,在你我這等境界看來,不過是天地陰陽二氣自然流轉、循環消長的外在顯化,是推動這方世界不斷變化、前進的必然過程。過多的幹預,強行的扭轉,反而會擾亂冥冥之中的天機運轉,引來更加難以預料、甚至可能是毀滅性的反噬。”
“哼!好一個‘天道無情,境界不同’!”蘭若虛聽完,卻搖了搖頭,俊朗的臉上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笑容,“玉虛子,你這套將自己從紅塵中徹底摘出去的理論,我老蘭可不敢苟同!我們修武之人,餐風飲露,苦修百年,固然是為了勘破虛妄,追求更高的境界,但若連生養自己的這片土地都漠不關心,連身邊掙紮求存的凡人都視若螻蟻,連世間那些明擺著的不平之事都充耳不聞、視而不見,那修得再高,力量再強,與那山巔之上,冷冰冰、硬邦邦的石頭,又有什麽區別?”
他語氣變得激昂起來:“力量越大,責任便越大!你我這等破境之人,雖已能一定程度上超脫凡俗的生老病死,但終究是生於斯,長於斯,與這方天地,與這芸芸眾生,有著千絲萬縷、斬不斷的聯係!豈能真的做到徹底的無情無欲,徹底的漠不關心?你口中的道法自然,在我看來,並非是讓你什麽都不做,當個縮頭烏龜,而是要順應自己的本心,明辨是非,有所為,有所不為!”
“你那好徒孫道玄真,”蘭若虛毫不客氣地指著遠處的大船方向,“打著替天行道的幌子,實則包藏禍心,野心勃勃!他利用無辜之人,製造殺戮,挑起紛爭,早已徹底偏離了正道!你若再不出手阻止,任由他繼續在這條邪路上狂奔下去,不僅會荼毒蒼生,令這荊州大地生靈塗炭,最終也會將他自己徹底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形神俱滅!”
玉虛子聽著兩位老友截然不同的觀點,並未動怒,隻是淡淡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意味,仿佛在嘲笑他們的“執迷不悟”,又仿佛在感歎自己的“孤獨”。他緩緩說道:“兩位道友啊,你們還是太執著於這世俗的表象了。這世間紛爭,熙熙攘攘,利來利往,歸根結底,剝去那些冠冕堂皇的外衣,不過是赤裸裸的‘利益’二字在作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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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指了指下方廝殺慘烈的戰場:“門派需要資源才能傳承,個人需要利益才能生存。無論是那些自詡名門正派的偽君子,還是那些明火執仗的邪道惡徒,亦或是這些在刀口舔血的水賊流寇,他們打生打死,爭奪的無非是地盤、財富、功法、名聲……這些能夠讓他們活下去,活得更好,發展壯大的‘利益’罷了。”
“你看,”他指向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屍體,“死去之人的利益,並不會憑空消失,隻會像流水一樣,流向勝利者的口袋。官府剿滅了水賊,便能重新掌控水道,收取賦稅,安撫民心;幽冥殿若是打敗了官軍和邪道聯軍,便能繼續盤踞在這富饒的海島,坐地分贓,甚至勢力更加壯大。這,便是這方天地最殘酷、也最真實的法則——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弱肉強食,勝者為王!”
“到了你我這等境界,”玉虛子話鋒一轉,目光變得深邃,“所求的‘利益’,早已超脫了那些凡俗之物。我們所求的,是那虛無縹緲、卻又真實存在的‘天機造化’,是那更進一步,勘破生死玄關,與天地同壽的可能!道玄想要掌控荊州,看似是為了滿足他那變態的權力欲望,實則……他是為了匯聚這荊州一地的氣運龍脈,助他勘破那困擾他多年的‘天命’心劫,從而衝擊那傳說中更高的境界!這,才是驅動他如此不擇手段,瘋狂布局的……真正‘利益’所在!”
“說得比唱得還好聽!”梅傲骨忍不住冷笑道,“掌控人心,建立他那套狗屁不通的‘理想國’?我看不過是他滿足自己那扭曲變態的掌控欲和權力欲的借口!將所有人都變成沒有思想、沒有感情的行屍走肉,任由他擺布,那樣的世界,與無間地獄何異?簡直是癡心妄想,喪心病狂!”
蘭若虛也接口道,語氣中帶著深深的擔憂:“沒錯。而且,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踏月魔主’蕭逸,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我看他似乎也看穿了道玄真的一些算計,並未完全落入圈套。這兩個心狠手辣、又同樣野心勃勃的家夥鬥起來,最後誰勝誰負,還真不好說。隻怕到時候,苦的是我們整個荊州的百姓,要跟著遭殃!”
玉虛子聞言,卻再次露出了那種高深莫測、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他看向遠處蕭逸與道玄真即將爆發最終對決的大船方向,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仿佛在看兩個即將走向毀滅而不自知的可憐蟲:“道玄啊……他對‘破境’之上的力量,對這方天地真正的廣闊,認知還是……太膚淺了。以為掌控了區區一個荊州,就能掌控一切?就能逆天改命?嗬嗬,井底之蛙,又豈能知曉真正大海的浩瀚無垠?”
他悠悠地說道,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讓梅傲骨和蘭若虛都不由自主地凝神傾聽:“‘破境’,不過是修行的另一個起點,是真正開始有資格仰望星空的開始。在其之上,還有著更加難以想象、更加廣闊無垠的天地,存在著更加古老、更加強大、視我等如同塵埃般的存在。那些存在,或許早已將這小小的十二州,甚至整個看似龐大的大乾王朝,都視作他們消遣娛樂的棋盤。道玄這點自以為是的‘天命’小動作,在那些真正執棋者的眼中,恐怕……連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都算不上。”
“也罷,”玉虛子話鋒一轉,帶著一絲惡趣味的笑容,“就讓那個同樣桀驁不馴、不知天高地厚的‘踏月魔主’,替我這個做師祖的,給他好好上一課吧。讓他明白,這世間之事,並非所有的一切,都在他那可笑的‘天命’算計之中。有時候,棋子……也是會反噬棋手的。”
“不過,”玉虛子心中閃過一絲念頭,但並未說出口,“那蕭逸小子,敢孤身入此死局,或許……也並非全無準備?若道玄真真的陰溝裏翻船,敗了……我這個做師祖的,或許……也不能真的眼睜睜看著天命觀的傳承,就此斷絕……”
三位破境強者,立於山巔,隔岸觀火,言語間,仿佛已將下方無數人的生死、整個荊州的命運走向,都納入了他們更高層次的博弈之中。他們的目光,似乎早已穿透了眼前的血與火,望向了更遙遠、更深邃、也更……令人恐懼的未來。
而那艘承載著最終對決的大船,此刻正如同風暴之眼,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即將爆發出最璀璨,也最……毀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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