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牧聞言，眼中精光一閃，似有波瀾泛起。
    他沉默片刻，方才沉聲道：“不瞞閣下，貧道此前確曾打算前往南海一行。我曾聽聞，南海深處有一神秘島嶼，島上存有一門超越世間所有武學的神奇功法，據說能窺天地之奧秘。可惜，一直無人知曉其確切方位，隻當是海外奇談。”
    中年太監枯槁的臉上第一次露出明顯的動容之色，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韓牧：“韓小友也知此事？你所言的島嶼，與我所知的那處，描述竟有七八分相似！莫非……我們說的是同一個地方？”
    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實不相瞞，我此次不遠千裏前來終南山，除了親自來會一會小友你的精進，更重要的，便是想邀請小友你，一同前往南海，尋找那座島嶼！”
    峰頂一時間靜默下來，隻有山風掠過岩石的呼嘯聲。
    雲海在腳下奔騰，朝陽已完全躍出，將金色的光輝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
    韓牧迎著刺目的陽光，微微眯起眼，沉吟道：“閣下盛情，貧道心領。至於那座島嶼，我也心向往之。隻是……如今全真教統領天下武林，宋金大戰在即，我尚有一些俗務急需處理，故而還無法立刻動身。”
    中年太監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隨即又變得釋然。
    他探手入懷，取出一物，卻非金銀，而是一張不知以何種獸皮鞣製而成的地圖。那地圖色澤泛黃，邊緣磨損，顯然年代久遠。
    “既如此，我也不強求。”他將地圖遞向韓牧。
    “此乃那位前輩留下的海圖，標注了那島嶼可能存在的大致海域。據前輩所言，此島位於南海極深之處，距陸地恐有千裏之遙。”
    “而且，那島嶼周圍似有天然迷陣，尋常無法尋覓，唯有在特定時節，海上發生巨大海嘯之後，天地氣機紊亂，迷陣或會減弱，方有一線機會找到其蹤跡。”
    他指著地圖上那片用朱砂模糊圈出的廣闊海域，繼續道：“我與小友約定好，三月之後，無論你是否辦完俗務，咱們都在海南島最南端的崖州會合。”
    “屆時，若天象有變，海嘯將至，便是我們出發尋島之時。如何？”
    韓牧雙手接過那沉甸甸的獸皮地圖，觸手隻覺得一股冰涼之意滲入肌膚。
    他仔細看去，隻見圖上線條古樸，南海諸島輪廓依稀可辨，而在那一片代表深海的區域，確實用一種古老的符號標記了一個點，旁邊還有細若蚊足的注釋，似是某種失傳的文字。
    他抬起頭，目光堅定： “好！那就一言為定。三月之後，海南島崖州，咱們不見不散！”
    “好，小友果真痛快！”中年太監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略顯僵硬的笑容，那是長久不笑之人突然展顏的痕跡。
    “既然如此，咱家便先行一步。我尚有一樁舊約，需去了結。”
    他說完，也不拖泥帶水，朝著韓牧與周伯通各自抱拳一禮。
    周伯通難得正經地回了一禮，韓牧也鄭重拱手。
    禮畢，中年太監身形一晃，已如一隻灰色的大鳥般掠至懸崖邊緣。
    他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輪已升上半空的朝陽，以及沐浴在金光中的韓牧與周伯通，隨即縱身一躍，身影直墜而下，瞬間便被翻湧的雲海吞沒，再無蹤跡。
    試劍峰頂，隻剩下韓牧與周伯通二人。
    山風更急，吹得兩人衣袍獵獵作響。
    韓牧緩緩展開手中那份獸皮地圖，在明亮的晨光下仔細觀瞧。
    周伯通也湊過頭來，捋著自己花白的胡須，嘖嘖稱奇：“乖乖，這圖畫得倒是精細，這茫茫大海上，真能有這麽個神仙住的島子？這太監說的那位前輩，別是編故事騙人的吧？”
    韓牧的手指輕輕拂過地圖上那片深邃的標記區域，感受著獸皮粗糙的紋理和那朱砂標記微微凸起的觸感。
    他搖了搖頭，目光依舊停留在圖上： “師兄，那位前輩武功超凡入聖，若無所圖，何必編造此等謊言？”
    “他耗費數十年光陰在海上追尋，這份執著本身，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地圖古舊，材質特殊，絕非近代仿造。既然有圖，有傳說，又有前輩高人的親身追尋，那這島嶼，至少有五成可能，真實存在。”
    他頓了頓，抬起頭，望向南方那無垠的天空，目光似乎要穿透雲層，看到那千裏之外的蔚藍海域，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況且，我本就要南下尋人。婉兒的蹤跡，最後也指向南海。若能順路找到這座島，自然是再好不過。”
    “無論那‘成仙之道’是真是假，無論那超越世間武學的功法是否存在，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值得我們去闖上一闖。武道之巔，或許並非終點。”
    周伯通聽著韓牧的話，眼睛越來越亮。他本就是個無法無天、最愛新奇冒險的性子，聽聞有如此好玩又神秘的事情，早已心癢難耐。
    他搓著手，在韓牧身邊蹦跳了兩下，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像極了向長輩討要糖果的孩童： “小師弟！好師弟！這次去海上找神仙島，這麽好玩的事情，你可不能撇下師兄我一個人偷偷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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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要帶上我，一定得帶上我！我保證不給你添亂，還能幫你打架、劃船、找路！好不好？”
    韓牧看著周伯通那充滿期待、甚至帶著一絲懇求的目光，不由得莞爾。
    這位師兄年紀雖長，卻始終保有一顆赤子之心，武功卓絕，更是他在此世間最為信任的幾人之一。
    南海之行，前路未知，凶吉難料，有如此強援相伴，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收起地圖，拍了拍周伯通的肩膀，笑道：“師兄說哪裏話。此去南海，風波險惡，正需要師兄這般高手相助。便是我要撇下你，隻怕你也會偷偷跟上船吧？我們師兄弟，自然同行。”
    “哈哈！太好了！就知道小師弟你最夠意思！”周伯通聞言，頓時欣喜若狂，高興得手舞足蹈，在峰頂的空地上連著翻了幾個跟頭，雪白的胡須隨風亂飄，狀極歡愉。
    “去南海找神仙咯！坐大船，看大魚，說不定還能找到長生不老的仙丹！哈哈！”
    韓牧看著歡快得如同孩童般的周伯通，臉上也露出了溫和的笑意。但他的目光，隨即再次投向腳下那翻湧不休的萬丈雲海，以及雲海之外，那片想象中無邊無際的蔚藍。
    他的目光變得悠遠而深邃，其中仿佛有劍光閃爍，有雲濤明滅，更有一絲對未知前路的思索與決然。
    南海，仙島，成仙之道，超越世間武學的功法……還有那魂牽夢縈的倩影李師婉。這一切，都如同磁石般吸引著他。
    三個月。他需要在這三個月內，將全真教的諸事安排妥當，然後，便要揚帆出海，去赴這一場關乎命運與前路的滄海之約。
    山風獵獵，吹動他如雪的白衣，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風歸去。
    試劍峰頂，朝陽正好，將兩人的身影在岩石上拉得長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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