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清水河決戰,袁譚奮起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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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軍停在陣前也是出於不得已,幹草枯枝鋪設出的道路畢竟不結實,來回踩踏次數多了不少地方又成了爛泥,導致後陣隊形發生散亂,各個方陣相互間也拉開了一段距離。
曹操的意圖是步兵快速過河,盡可量接近對方,之後迅速展開纏住對方,防止過度驚擾袁譚從而嚇跑他,軍隊適當示弱給些甜頭。
等到雙方主力糾纏在一起,就是騎兵發動致命一擊的時機,就算袁譚發覺曹軍騎兵繞後斷他退路,隻有放棄軍隊孤身逃命一條路。
現在河灘陣地成了橋頭堡,必須牢牢控製住,不能讓後續部隊被堵在冰冷的河水裏,如果後續軍隊被迫在河中展開,袁譚立刻就會警覺,煮熟的鴨子就飛了。
現在徐晃兩人隻能就地列陣接戰,給後續方陣推進爭取時間,雙方距離遠十步停住,基層軍官連續發出號令,都在做著最後的準備,隨著最後一聲命令落下,隊列重新變得緊密,所有人緩步朝前。
走在前排的是雙方的輕裝矛手,矛尖越來越近,所有人都屏息靜氣,隻有偶爾矛柄相互碰撞發出聲音。
幾個呼吸之後進入刺殺距離,一聲令下沒有任何遲疑,隻第一輪刺殺,雙方各自有一半的矛手永遠躺在了地上。
這些矛手知曉本身的命運,他們是戰場上真正的炮灰,相比於寶貴的弓箭手,矛兵更容易成軍,隨意一個丁男訓練十天半個月就可以上陣搏命。
隻有殺死敵人活下來才會成為老兵,其中優秀的人會被選為披甲兵,老兵在哪個軍閥眼裏都值錢,受傷會優先得到救治,哪怕失敗被俘多半也不會被屠殺。
最要命的第一輪刺殺剛結束,兩邊的披甲盾兵迅速搶前,重甲木盾瞬間頂撞在一起推搡砍殺。現在矛兵要做的就是站在盾兵身後,或瞄準盾牌空隙殺傷對方披甲,或是看對麵哪個矛兵不順眼隔著很遠互刺。
弓箭手也在向著對麵人群密集處拋射箭矢,這個距離雖說可以破甲,可是雙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心腸再歹毒也無法做到無差別射擊。
腳下的泥巴地裏淺坑無數,注意力都放在對手身上,很多人踩空滑倒,前方倒下立刻有人上前補位,轉身就死不敢後退,陣線僵持誰都無法再前進一步。
兩軍對戰就看哪一方隊列更密集,曹軍在泥地中行進過好幾遍,從體力上講袁譚軍占據明顯優勢,隻要堅持一時半刻對麵必然先崩潰。
郭援的攻勢很猛烈,官渡一戰大將軍五校損失不小,戰後補充了不少新兵。若是放官渡之戰時,滿寵必定撐不住,現在全靠部曲拚力支撐才沒有崩潰。
這些部曲都穿重甲,他們是戰場上的中流砥柱,不必發令亂戰中軍士會自覺靠攏上去,經曆短暫受挫滿寵軍勉強頂住了壓力,但也就如此了,再過一時半刻肯定崩潰。
“集中起來,不要懼怕滑倒!集中!”郭援趕到第一線大聲傳令。
在發覺滿寵軍有崩潰的預兆後,他決定增大對方壓力,令旗一招投入重甲戟士,五百戟士盔上翎羽身披重甲甫一現身,袁軍立刻士氣大振。
重甲戟士不懼刀槍箭矢,步伐穩健隊列密集,手中大戟不斷翻飛,麵對甲胄或刺或砸,碰到輕兵或挑或撩,每前進一步對麵就倒下一片。
有精兵開路冀州軍士氣爆棚,盾兵緊貼著大戟士提供防護,矛兵騰出手跟在後麵隨時抽冷子捅刺倒黴蛋。
部曲還能勉強對抗一陣,屯田兵卻撐不住了,陣勢一散步步後退,隨著推進袁軍已經踩到了曹軍先前鋪設的幹草上。
滿寵麾下的核心部曲損失不大,看到輕步兵崩潰果斷率領部曲撤離,私人部曲到底精銳,撤退井然有序,沒給身後的史渙方陣造成不利幹擾。
滿寵一潰徐晃側翼暴露,見袁軍攻勢如虹便不再猶豫,指揮軍隊退入後方朱靈軍陣,徐晃不是崩潰,後退沒有造成混亂。
不是說陶升沒本事,作戰不凶悍,他在河北也稱得上悍將,奈何手底下部曲太少,其餘披甲兵和將領沒有利益捆綁關係,麵對生死的大問題很難和部曲一樣舍命。
袁紹陣營中有很多是外來派,拋家舍業跟著袁紹到河北,這些人不是本地士族,常年殘酷的戰鬥損失很大,本就不多的部曲很難就地補充。
袁譚的主要將領幾乎都是外來派,麾下的青州軍就存在這樣的問題,這次帶來冀州參戰多數都是郡國兵,戰鬥力和大將軍五校營不能相比。
前文解釋過,大將軍五校不需要私人部曲,因為整個五校都屬於漢帝國正規軍,歸大將軍本人直接領導,打個比方,大將軍五校等於主力野戰軍,郡國兵相當於衛戍武警。
不是袁譚沒本事,也不是說青州人不支持袁譚,而是青州這塊地界的形勢異常複雜,當初孔融主政青州信心滿滿,親自坐鎮北海城,試圖阻止地方大族無限製收納老百姓作部曲,行文發出沒多久,出現上萬人馬包圍了城池。
孔融發現對方領頭的是管亥,當時鼻子都氣歪了,吵嚷著要管統出來給一個合理的解釋,管亥也沒客氣,見我大哥可以,請明府首級出城,至於身體就留在家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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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亥將北海困的死死的,當時整個青州大族沒一家來支援,要不是太史慈冒死請來劉備擊敗管亥,全城人都得陪孔融一起餓死。
孔融出身青州本鄉本土,是真正的名家大儒,在漢末的號召力數一數二,那又怎樣?敢動本土利益結果就是沒錢沒糧食沒兵,政令不出城池,隻能選擇躺平混日子。袁譚來打的時候孔融還挺欣慰,這爛攤子誰接想接手隨他去。
要說袁熙在幽州沒有實權,袁譚入主青州也沒好多少,平原北海兩座城池之外,全是本土大族的天下,大族不但抱團暗中還都在勾連外界。
樂安孫氏是司馬防的死忠粉;朱虛靈氏和昌豨是聯盟;高密鄭氏出了個鄭玄,門生滿天下他家願意保持中立就謝天謝地了。
安丘還有個郎氏,說起來這一家和劉琰還有淵源,他家世傳《京氏易》是此書的正牌源流,趙溫是拜師所學,雖然傳承相同,但和他家相比隻能算是個體戶。
他們家不講究師徒單傳,族人都可以學,學會不外傳就行,故此全族老小不論男女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神棍。整天神神叨叨對外界漠不關心,神棍家族發飆驚天動地沒人敢惹,同樣的你也指望不上人家幫忙。
莒縣騰氏因為貿易關係和劉珪眉來眼去;名士邴原就在昌平當官,朱虛邴氏明裏暗裏也是靠攏劉珪。
要命的就屬管氏,青州地界他家是有名的混不吝,軟硬不吃誰都不服,油鹽不進誰來打誰。人家有這本事,家族人才濟濟不僅文武雙全、黑白兩道通吃,關鍵是海陸兵種齊全。
管寧是天下名士,管統是東萊太守;管承、管馥是有名的海賊王,擁有上百條海鰍大艦,管亥擅長陸地作戰,本就凶悍難纏,作戰稍有不利登船就跑,改天換個地方接著揍你。
扒拉來扒拉去,就一個博昌任氏靠得住,任旐音兆)字子旟音魚)必須留守青州,不然管家鬧起來沒人能搞定。
對待豪族不能隻用武力,豪族之間盤根錯節相互勾連,平定一處又冒出別人,按下葫蘆起了瓢,人家本鄉本土真打起來不說輸贏,打上十年八年說不準還是平手。
說到底還是實力不夠,袁譚也算有本事,入主青州這幾年先從民生入手,讓普通老百姓過的舒服,從根上斷了大族吸納人口的來源,等到本身實力提上來再和本地大族掰手腕。
但這是個緩慢的過程,前提是需要冀州不間斷的支援物資,失去冀州的物質支持,袁譚再有心也沒有實力解決老百姓的生活問題。
不從根上壓製豪族,青州就永遠不能成為袁譚真正的根據地,事情就是如此矛盾,想占據青州就得擁有冀州,沒有冀州青州也不會真正得到。
不僅是袁譚和袁熙,高幹在並州處境也相似,可以說袁氏的核心矛盾就在冀州的歸屬上,控製冀州才能擁有河北的統治權。
青州底層很支持袁譚,所以說袁譚不缺兵員,缺的是部曲精兵,即便陶升親臨一線不斷激勵也無法壓製對手,隻能眼看著徐晃從容後退。
當前對手換成朱靈史渙,郭援和陶升兩人幾乎同時下令撤出泥地,袁曹兩軍一個後退一個行進始終保持安全距離。
“傳令繼續接戰!”袁譚大聲發布新的命令。
“主公,現在撤離正是時候!”徐勳拱手勸阻,現在應該按照事先安排,已經得了便宜,戰後對外宣傳打平是最好的結果。
袁譚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他也有正當的理由,計劃沒有變化快,應當根據形勢變化采取相應的手段。
曹軍不發揮兵力優勢反而擺出一字長蛇陣,軍隊堵在河道裏實際上隻有前鋒部隊接戰,從戰況看我軍戰鬥力高出一籌,正是擴大戰果的好機會。
退一步講,曹軍發覺長蛇陣不利,在河道中展開隊列也需要時間,對方速度再快也足夠我們脫離交戰,再不濟還可以點燃淺坑中的柴草掩護撤離,總之現在就應該繼續打下去。
袁譚環顧全軍到處士氣昂揚,扭臉看向辛評征求意見:“辛君!辛君何意?”
“要說地勢真好,可惜軍力太少,當真遺憾啊。”辛評講話有些哽咽,眼前恍惚是老主公當麵,回想往昔官渡對峙也是每戰必贏,始終壓得曹操抬不起頭。
袁譚滿麵紅光興奮鼓掌:“辛君,此戰能名揚天下嗎?。”
辛評還沉浸在往日記憶中,回答起來漫不經心:“小勝而已怕還不夠。”
“當真遺憾啊。”袁譚低下頭,自言自語聲音很小。
徐勳抿嘴猶疑一陣,忍不住躬身勸阻:“待在下詢問劉孝陽如何?”
袁紹講過劉琰和諸公子都有指揮五校的權利,郭援和韓猛是她率領趕來支援,嚴格來講都算劉琰部下,是否繼續作戰應該征求一二。
袁譚麵露不屑:“房中奇器,豈論郊場英颯?”
和家裏精美的花瓶討論,郊外縱馬奔馳的樣子是否英姿颯爽,這不是白癡行為嗎!它根本就不懂!這才是袁譚的真實態度,一句話噎得徐勳低頭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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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忠心耿耿的徐勳低頭不語,袁譚也覺得話講的過分,隨即換了副口吻安撫:“待再勝一陣我等便撤。”
郭援不認為繼續作戰有什麽不妥,此時距離先前的出發位置不剩幾步,沒有任何遲疑,戰鼓轟鳴全軍再次壓上。
曹軍並非沒有準備,行進中已經扔掉幹草枯枝,沒了拖累迎著袁軍戰在一處。還是矛手互刺盾牌壓上,與上一陣相比殘酷性隻多不少。
再怎麽說,曹軍也是抱著累贅在泥地裏行走了兩個來回,搏鬥一番體力明顯不如對麵。一方氣勢如虹一方疲憊盡顯,郭援沒有投入重甲戟士就能壓製曹軍一步步退卻。
“原來是這樣打仗。”劉琰在馬上看向遠處低窪戰場,過去對作戰還停留在理論範疇,都是忙活自己那一攤,沒從全局視角觀摩過。
“菜雞互啄而已,幽州才是真硬仗。”韓猛是真心實意佩服劉珪,公孫瓚有多強悍親身體會過,那可是真拚命,隻要指揮官不跑幽州騎兵死剩一個人還能打。
“那不是作戰是比狠,都說幽州人是死腦筋確實不假。”劉琰還是喜歡現在這樣作戰,差不多就得了沒必要打生打死。
“好像你不是幽州人似的。”
“我算豫州人。”
“那你是虎賁出身吧。”
劉琰突然冷臉緊盯對方:“我是豫州公卿,不是邊地武人。”
虎賁出身隻是耍威風時候的添頭兒,公卿之間吹牛皮的本錢而已,自己可以隨意說,別人不能輕易提,尤其是和幽州聯係到一起,邊地武妞這個名頭丟人。
韓猛搖頭不想解釋,文化不根據血統追溯源頭,武人不講究出生在哪裏,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最初的烙印永遠鐫刻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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