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關山淩旦開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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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丘林部要去找劉琰閻誌還挺高興,可是補給品都準備好了,卻得到封鎖上穀郡和代郡的命令。丘林部到了才得知無法通過上穀郡,也不能走代郡去五阮關,因為普富盧和閻誌收到的命令相同。
    冀州傳來的戰報幾天一個變化,張繡竟然給劉琰宰了,這種事誰都說不清真假,天氣轉暖幹裂的春風吹的人越發焦躁,丘林酋長急的嘴上冒泡,天天來馬城詢問封鎖原因。
    閻誌也不知道劉珪出於什麽目的,不斷找借口糊弄對方自己嫌煩,幾次去信詢問劉珪到底打算怎麽辦,結果如石沉大海沒得到任何回音。
    普富盧和劉琰分別後馬上通知閻誌,信上寫明明白白,我們烏桓人實在,劉珪當初說他家是草原的主人,他家當然包括兄弟姐妹,親妹妹比你閻誌還正牌,不讓吐露行蹤我們烏桓人聽她的沒毛病。
    這麽說也確實沒毛病,閻誌決定不管劉珪,帶著騎兵去二郎山迎接卻撲個空,進入山穀也找不到劉琰的影子,從馬蹄痕跡看剛離開不久。沒能見到妹妹心裏莫名難受,正要追上去傳令兵送來劉珪的命令。
    劉珪的口吻相當嚴厲,命令閻誌動員騎兵務必抓住劉琰,閻誌打心裏不想這樣做,捂著額頭輕歎一聲,去他的關中,去他的地盤,招呼一聲率領騎兵返回馬城。回到馬城惆悵一陣,閻誌想起丘林部還在城外,叫人通知他一聲趕緊追劉琰去吧。
    丘林酋長接到消息立刻就急了,直接闖進府衙張口就問:“現在想起告訴我了,路上出了危險你當然沒事,我可就慘啦!”
    這話說的沒錯,因為劉琰的關係部族遷移到水草肥美的河套放牧,緊挨著劉靖大本營不到一天路程,劉琰出事丘林部第一個被撕碎。漠南漠北屠各想去就去能跑到哪裏?去西方找北匈奴也是奢望,半路的丁零人和康居人都不是丘林部能對抗的。
    閻誌笑的比哭還難看:“晚上就能到彈汗山吃席,能有什麽危險。”
    話剛說完衛兵急衝衝跑進來:“捕獲一名騎兵,很奇怪。”
    閻誌歪著頭詢問:“哪裏奇怪?”
    “馬具華貴無比,此人涼州打扮卻掛幽州軍器,奈何身負數創口不能言。”
    丘林酋長大驚失色:“是劉孝陽!她遇到危險派人求救!”
    心裏埋怨一句你別緊張兮兮的嚇唬人好吧,搞的我心裏也發毛,閻誌擺擺手招呼一聲:“牽來坐騎一觀。”
    普通的涼州大馬算不上多神駿,雄馬沒有去勢證明主人的騎術很好。眾人目光轉向馬具不免讚歎,鎏銀馬鞍錯金馬鐙,黃銅敷麵純銀鈴鐺,大紅轡頭混著金絲,肚帶掛滿玻璃圓球。這身馬具沒有五十兩黃金買不下來,不用問這一定是個愛顯擺的超級有錢人。
    馬身側的鏈錘是典型的烏桓樣式,獨特的幽州鳴嘀也是主人出身的明證,閻誌在馬身上抽出一張弓,扭頭對丘林酋長笑笑:“我妹妹可不會開長梢。”
    “誰說不會開長梢,大弓都開得!”丘林酋長知道劉琰會開大弓,力氣不夠不能連發,全力射出一箭則沒問題。
    閻誌警覺起來,找到布褡裏掏出件貼身裹衣,這時候還不能確定,家屬給遠行的騎士留下思念很平常。拿在手裏彌散出一股道莫名熟悉的酸乳酪味,閻誌心裏猛的一跳,拿在鼻子前深嗅一口臉色瞬間煞白:“集結!全軍集結!”
    馬城有兩千騎兵,閻誌認為不夠,傳令附近的護留葉和貪至立即動員部眾,上萬騎兵在代北也能橫著走了。閻誌還覺得不把握,劉珪遠在遼東通知來不及,那就告訴閻柔趕緊帶護烏桓校尉營支援。
    整合烏桓人和草原部落後,幽州騎兵的規模連劉珪都搞不清,牧民本身就是騎兵,現在還沒有統計結束,粗略估計動員起來接近五萬。相比數量劉珪更在意質量,真正作戰的主力還是原先的八千鐵騎。
    幽州貧瘠物資不充裕,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全拉出來,出於養兵便利考慮劉珪將統治重心放在塞北,兵力在草原上分成東中西三部分,由閻柔、鮮於銀、田豫三人分別統帥。怕刺激曹操西邊閻柔兵力最弱,就是這最弱的西部動員起來也有一萬多騎兵,其中戰力最強者是閻柔親率的護烏桓校尉營。
    瘋跑出五十裏碰到護留葉和貪至兩人,此時閻誌身邊的騎兵膨脹到六千,峽穀外圍群山中還有數千騎兵四散搜索。臨近穀地盡頭忽然天降大雪,勁風裹挾雪片頃刻間厚及小腿,麵對出乎意料的暴雪閻誌猶豫了。
    出來時沒帶多少補給,別看離馬城最多一百裏,頂著暴風雪五天都未必能走回去,暴雪不停天氣降溫都說不準,幾千條人命不是開玩笑,別說救人了還是先自救要緊,再多下一陣就必須返回。
    閻誌要撤丘林酋長可不同意,要撤你們撤吧,我們這些丘林騎兵死在山穀裏正好,劉靖挑不出理家人的安全能得到保證。閻誌解釋不是不救,打算隻帶親兵衛隊和丘林酋長救人,其餘人沒必要一起送死,咱有家人手下也有都是人命不能隻考慮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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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留葉等人剛撤退傳令兵就到了,及時搶救宋果脫離生命危險,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劉琰有難,強喂了碗雞湯有了力氣,斷斷續續講完情況又倒頭昏死過去。聽完閻誌頭皮都炸了,眼下再明確不過劉琰被索頭鮮卑突襲生死不明。
    沒走多遠雪情漸小,再走一陣哩哩啦啦下起小雨,很多人自小生活在山裏明白緣由,山裏經常有山火發生這場景見怪不怪。閻誌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這是鮮卑人在山穀裏縱火導致降水,就是這雪下的不同以往,太大太急難不成真有上蒼護佑?
    雨加雪就不可怕了,春風一吹冰水留不住沒有被困在山裏的危險,相信護留葉等人會很快跟上來。這時前方哨騎回報發現鮮卑騎兵,鮮卑人很多不過略微交戰扭頭便跑,估計西邊出口處該有更多的敵軍。
    聞言閻誌心頭一鬆,鮮卑人沒走說明劉琰還活著。
    拓跋詰汾得到消息欲哭無淚,我殺劉琰跟你馬城閻誌有個毛關係!劉琰欠你錢嗎?欠多少我替她還不行嗎?再說來就來吧,還帶了上萬騎兵漫山遍野橫推見麵就打,你這是要滅了索頭部嗎?
    幽州騎兵隻會越來越多,再留下沒有任何益處,目的沒達到還結下死仇這一趟太虧了。拓跋詰汾長歎一聲,再抬頭已然恢複英雄本色,大英雄拿得起放得下說走就走,也別回什麽道人縣了,趁閻誌還沒到從岔路衝上來,我轉過桃兒山向南過高柳奔並州。
    沒達成目的無所謂,丟點麵子而已在人前抬不起頭而已,曹操有言在先平城是老子的,今後在並州發展,想打我先問問曹操同意不同意。說到曹操趕緊休書一封,表達遺憾之外言辭懇切請求在未來的戰爭中拉兄弟一把。
    劉琰見救兵還想裝一把,剛走兩步就栽倒在地,倒在地上就起不來了,伸出雙臂仰頭哇哇大哭,閻誌抱起劉琰恨得咬牙切齒:“等我剝了他皮給你做鼓玩。”
    “我不回幽州。”
    “誰都不能強迫你回幽州。”
    “我餓了我要去馬城。”
    “嗯,二哥應該快到了,見一麵也好。”
    “那我不去了。”劉琰一臉正色:“怕他隻聽我哥的,你還是送我去莫鹿回吧。”
    閻誌點頭同意,三兄弟裏老幺做什麽都能原諒,閻柔可不一樣,殺了刑舉以後再也不敢忤逆劉珪,見到劉琰很有可能扣下不放。
    不多時護留葉幾個人趕到,閻誌扭頭指向他臉上笑開了花:“來見見你嫂子的親哥哥,你也得叫哥。”
    “見過。”護留葉遞來一壺酒。
    劉琰正在吃肉,見到酒眼中放出精光兩口喝幹:“鮑丘見過,你很厲害。”
    “我那兒子長得就像他家人,一把子力氣又高又壯實。”閻誌提起兒子就高興,生得像母親胳膊腿都粗實,塊頭也比同齡人壯碩許多。
    劉琰看到一個熟人,那身影刻在心裏永遠記得,最無助最落魄時被那人狠狠一擊,毀滅了過去毀滅了曾經擁有的美好,美好未必長久,可也由不得別人一擊斷送。
    “見過劉孝陽。”貪至沒有躲避,本可以躲避,但他還是選擇坦坦蕩蕩直麵未來。
    劉琰撲上去捶打,撕扯,推撞,用盡氣力發泄悲涼與淒苦,山穀裏女人哭泣哀嚎,驚動峰頂飛鳥騰空。它們奇怪,不解,盤旋觀察地上的無助瘋狂,蚍蜉撼樹蟻催高山,蟲子如何努力也隻是發泄情緒,對於龐大而言毫無感覺,就像一個笑話,一個冷得不能再冷的笑話。
    閻誌輕撫妹子肩頭:“大勢不可逆,活著該向前看,相信顯甫希最望你好好活下去。”
    疲乏使人冷靜,現實逼人前進,袁熙幸運之處就在於死在劉琰手上,最後的倔強讓他沒有丟袁紹的臉。
    劉琰發泄累了語氣平靜下來:“你欠我,你得拿命還。”
    “我要他,告訴我哥,我要他。”
    貪至與護留葉不同,作為姻親護留葉和劉珪一樣站在頂層,頂層有話語權可以爭辯,可以根據利益做出選擇。劉珪說過草原人都是他家部曲,隻有主人可以決定部曲屬於誰,因此貪至沒有開口,不需要誰同意劉琰一句話就決定了他的命運,因為劉琰就是主人。
    “當然可以,他是好戰士,不可多得的好戰士,那麽,要殺死這麽好的戰士應該先給我一個理由。”
    閻誌開口不緊不慢,隻需要隨便一個理由活剝皮或剮成碎渣他都不介意,當然能不殺最好還是不殺。
    “我的部落損失很大,需要他來補充,他手下都是好戰士對嗎?”劉琰扭過頭去,不希望閻誌看到自己雙眼。
    “你有部落?”相比貪至的性命,護留葉明顯在意擁有部落這件事。
    “有啊,拔。。。。。。”劉琰想起過去的誓言,不能說落是自己的:“是我兒子的,北匈奴拔野頭部。”
    護留葉聽說過拔野頭,過去是北匈奴部落,後來在草原和鮮卑人融合,時間久了匈奴人將他們視作鮮卑人,鮮卑人說他們匈奴人,總之連他們自己都講不清到底算誰。首領普利打仗不行玩心眼很有一套,打著孝陽侯的旗號在大漠南北混的風生水起,有不少人相信也有不少人懷疑,現在看來果真如傳言所說是劉琰認的便宜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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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草原傳統長子頂門幼子守產,產業不是部落的權利,而是普利繼承部落朝遠處擴張,普回繼承大多數產業守護老窩。那麽這個普利就是部落今後的首領,劉琰作為家族主母運勢和部落連在一起,自家人有些話就不得不說了。
    “拔野頭的意思是富裕者,不過嘛。”護留葉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怎麽個事你到時說呀!”閻誌先著急了,難不成有不好的含義自己不知道?
    “原本沒什麽,可是小妹是部落主母就不一樣了。”護留葉拔出刀,用刀尖在地上寫出破野頭三個漢字。
    因為通過匈奴語音譯,所以富裕者可以寫作拔野頭,也可以寫作破野頭。漢字怎樣寫對於草原人來說沒有任何現實意義,然而劉琰是漢人,這個字一換意義就完全不同了,從拔高升起變成破敗衰落。
    不知道也就罷了,明白過來之後誰都不願意心裏總有一根刺,當初和普回說過改名字,當時說著玩現在看來有必要認真考慮,非得改一個含義好的名字不可。
    劉琰踱步思索一陣,冷不防差點被一塊石頭絆倒,剛想一腳踢開卻發現石頭上似乎有字。石頭被煙火熏烤紋理出現變化,盯著圖案隻要你主觀去想,就很容易和某個字產生關聯。
    “像個義字。”閻誌說完又搖頭:“是丈字。”
    護留葉也跟著搖頭:“是女字。”
    “這是文,文化的文。”劉琰拾起石頭來回擺弄:“撐犁孤塗卡思密,我就是天之驕子,天既寰宇,敬天自謙驕子當稱宇。”
    說著話劉琰猛抬頭,表情出奇凝重:“天威煌煌地勢赫赫,宇文,對就是宇文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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