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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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漸漸黑下來。
    距離洞庭南岸已經很近,甚至能看到數裏外,岸上亮起的一排燈光,似乎在訴說著洞庭南岸有多麽多麽的繁華。
    湘州最繁華的無非有三個地方,第一便是洞庭南岸,第二是洞庭北岸,第三才是州城。
    半個時辰的功夫過去,發生在傍晚時分的事件也得以平息,船客們也都恢複了心境,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閑聊攀談。
    魏冉也主動加入了十幾個寒門世子的交流之中。
    對於他的到來,這些寒門世子顯得非常受寵若驚。
    但隨著接觸發現,這位年輕的高官不但沒有官威,反而非常隨和,這些寒門世子的話也都開始多了起來。
    “世子的那篇洛神賦,真是堪稱前無古人的傑作,小生若能寫出如此豔冠古今的絕世文章,哪怕立即身死,也死而無憾了。”
    魏冉哈哈一笑:“話可不能這麽說,你們書讀得少,自然覺得好,倘若多讀些書,一定能寫出更加驚豔的文章,流芳百世也有可能。”
    “嘿嘿,借世子吉言,小生今後一定多多用功讀書,不知將來學有所成後,能否在世子麾下某個文職?”
    魏冉微笑頷首:“是金子到哪都會發光,你會有出人頭地那一天的。”
    另一名寒門世子激動道:“世子的詩詞小生也有收集,目前都已抄錄在詩本中,就是不知有沒有遺漏,想請世子過目過目,指點一二。”
    “好,拿來。”
    不遠處的鍾離離,見魏冉與這些穿著補丁服前來求學的寒門世子相處融洽,又忍不住一陣心神恍惚,思緒紛飛起來。
    她以為魏冉和大多數高官子弟一樣,不屑於和基層人員接觸,現在看來,是她想多了,她沒想到魏冉會是這樣一個人。
    一時間對魏冉的好奇又加深了幾分。
    正在這時,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驚呼:“前麵有人攔船,我們該不會遇到水賊了吧?”
    “水賊?天呐,洞庭湖上怎麽可能會有水賊?”
    “你眼瞎啊,就這麽一艘小破船,船上就一個老翁,哪裏像水賊?大驚小怪的。”
    “李船司來了,讓讓,讓一讓。”
    “閃開閃開。”
    李典帶著幾名船工來到船頭,船工們舉著火把,眾人這才看清下麵的情況。
    隻見一艘烏篷孤舟橫在客船前,船頭站著一位佝僂著身體的老翁。
    老翁大概六七十歲,穿著灰色的破舊長衫,蓑帽下的臉蒼老憔悴,白發蒼蒼,形象看起來頗為淒涼。
    船客們一陣議論紛紛。
    倒是李典,忽然對身後船工說道:“去,拿一壇酒,剩下的菜也都拿來。”
    船工應聲跑回船屋,不多時便取來一壇酒和幾個油紙包。
    李典用繩子將酒壇和油紙包係在一起放下去,並對老翁說道:“老秀才,船上沒你要找的人,拿了這些酒菜,把船劃走吧。”
    老秀才靦腆一笑,將酒菜放在一旁就將船劃走。
    一位船客好奇問道:“喂,李船司,這老家夥連官家客船都敢攔,怎麽不抓起來?”
    一位船工上前就是一腳,罵咧咧道:“不懂就別瞎叨叨。”
    被踹了一腳的船客氣的瞪眼。
    李典歎了口氣,跟船客解釋道:“這老翁也是個可憐人,在這裏撐船三十年,就為了等一個女人,也是個想不開的情種。”
    書生和小姐最是愛聽這種情情愛愛的野故事,一個個圍上去開始問東問西。
    最後李典被問的實在頭疼,便心煩意亂的擺了擺手:“行了行了,都閉嘴吧,我知道的也不多,也是當船工時候聽以前的老船司說的。”
    “這老翁幾十年前是個寒門書生,去蕭家學府求學的客船上遇到一位姑娘,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一個情竇初開的小丫頭,去了蕭家學府成了同窗。”
    “這時間一久,再加上情投意合,自然而然的就兩情相悅了起來。”
    “可這世上多是一些門不當戶不對的苦情鴛鴦,這二位當然也不例外。”
    “那姑娘出身商賈,在老家當地頗有些勢力,自然也就看不上一介窮酸書生。”
    “商賈教唆惡奴將那位書生打了一頓,最後將姑娘也帶回了家,自此音信全無。”
    “哎。”李典再次歎道:“少年情誌乃不可再生之心氣,書生愛而不得,傷痛中心脈受損,竟一夜之間白了頭。”
    話已至此,不少女船客都被感動的紅了眼眶,同時也有人唏噓不已。
    “後來呢?”
    李典看了眼說話的寒門士子,無奈說道:“後來這書生每日撐船漂在這洞庭湖上,逢船便攔,逢人便問那姑娘去處,就這樣渾渾噩噩了三十餘年,無論寒冬酷暑風雨無阻,哪怕身體有了災病也從來沒放棄尋人。”
    故事講完,引來船上一陣唏噓。
    “天呐,這世上竟還有如此情種?”
    “為情一夜白頭,此情感天動地啊。”
    “我的文章有著落了,哈哈,我要將這故事寫成一篇文章。”
    “那姑娘也真是的,太狠心了,進來一次也沒來過這裏,真為這老伯感到不值。”
    魏冉望著遠去的烏篷孤舟有些出神,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嬌媚聲音:“喂,魏冉,假如你也是個寒門士子,你也在船上遇到了心儀之人,你也被迫分開,你會不會在這裏等幾十年?”
    魏冉看了眼鍾離離,忍不住撇了撇嘴:“無聊的問題。”
    鍾離離也不生氣,反而嘻嘻笑道:“大詩人,你不是很會作詩嗎?如此情比金堅,感人至深的故事,就沒有激起你一點吟詩作賦的欲望?”
    “要不要賦詩一首?”
    魏冉翻了個白眼:“又沒有好處,平白無故我作詩幹什麽?”
    鍾離離眨了眨眼,腦袋一歪:“當然有好處了,你想想啊,如今的大驪崇文抑武,女子喜文愛墨,最是鍾情於文采出眾的俊朗書生。”
    “嘻嘻,你長得如此俊朗,又文采出眾,本姑娘又是女人,萬一因為你的一首詩鍾情於你,你豈不賺大了?”
    魏冉一臉嫌棄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就是想騙我作詩。”
    “無論我作什麽樣的詩,你都不可能成為自己口中所說,因為一首詩就鍾情於我的女人。”
    鍾離離掩嘴一笑:“可惡,竟然被你看穿了。”
    她指了指附近幾個姿容不錯的少女道:“就算吸引不了我,吸引來她們的愛慕你也賺了,不過你既然不想作就算了,我還能逼你不成?”
    魏冉看著遠去的烏篷孤舟心中一動,一首格外應景貼切的詩出現在腦海裏。
    他不由得脫口而出:“西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發多,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輕音不大,清朗年輕,富有磁性的同時又有幾分少年感。
    原本還在議論老書生和富千金的船客們,竟一個個的安靜了下來,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魏冉,表情從回味,逐漸震驚。
    這首詩無論天時地利人和都占盡了,詩中意境深遠,用詞精妙,讓人仿佛身臨其境,感受到那種淡淡的憂傷和無盡的遐想。
    鍾離離一下子怔住了,望著魏冉有些發呆。
    似乎她說過的一些話,一語成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