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皇帝跟前最得臉的太監過五十壽辰，雖然是太監門邸，但趙小腳宮外的宅子幾天前門檻就被踏薄了三分。
    六月二十七。
    趙小腳端坐八仙椅，身穿紫紅外掛，祥雲仙鶴的絲綢紋樣，再加上白玉發冠，望著廳內一眾高官世家名流，他表情和煦得仿佛是什麽飽讀詩書的學儒。
    根本不像是個太監。
    宰相高林甫的高徒，恭敬笑道：“趙大監，家師事物繁忙，特叫我來給大監恭賀壽辰，這幅字畫是家師研磨半月所作，為的就是趙大監今日壽辰。”
    “宰相大人，公務繁忙，還得給我這閹人操心！”
    趙小腳連忙起身將字畫展開，瞥見字上的墨點還沒幹透，他神情一動道：“勞得王大人辛苦跑一趟，王大人快請上座！”
    “這就是高宰相的墨寶！果然驚鴻之作！”
    廳堂上其他官員立刻作驚訝之狀，紛紛過來讚賞一番。
    堂堂宰相，大宴世家之首。
    能給個閹人做壽，都已經了給了趙小腳天大的臉了。
    便是所有人都看出來那副字，不是出自高林甫又能怎麽樣？
    王洪旭能來，就說明了態度。
    宰相高林甫的禮物被議論了一會，眾人話題的中心又被腳下的白玉瓷磚所吸引。
    工部侍郎石軍盯著腳下的瓷磚嘖嘖稱奇，道：“早先聽聞，東宮和紫宸殿都鋪了這種白玉瓷磚，隻是聽聞，那瓷磚是人造，質地如白玉一般潔白無瑕，今日一見還真是！”
    “可不是！”
    戶部王建忠也道：“此物鬼斧神工，若不是親眼所見，本官都以為是在開玩笑，還是趙大監受陛下恩寵，能得了此物鋪設家中廳堂，若這東西京城還真不知要價幾何啊！”
    “王大人、石大人，你們可真是客氣了！”
    其他官員道：“戶部掌天下錢糧，工部建造宮廷無數，此等白玉瓷磚，你們還能沒有見過？石大人您可莫要說笑，這等珍稀的東西當真不是宮中所造？”
    石軍道：“當真不是！”
    他撇了那人一眼。
    隻覺這話說的缺心眼。
    今日是趙小腳壽辰，明擺著這東西就是用來顯擺的。
    這傻子一句話得罪三個人不說，還把宮中建製給仍到腦後。
    石軍語氣一沉，“宮中製造，必定專供皇庭，若真是建製的東西，咱們麵生的時候能看上一眼已然三生有幸了，能在趙大監這裏得見，必然趙大監知曉這東西的來龍去脈！”
    趙小腳眉頭一挑。
    心想，還是石軍上道。
    “這真不是專為宮中所造？”
    這下連戶部侍郎王建忠也勾起了興趣。
    曆來京城奢華府邸，最多就是偷摸以楠木做料鋪設內堂，那都是膽大到肥的才敢幹，好東西誰不稀罕，誰不想據為己有，辛苦當官為的是什麽？
    不就是蒙陰子孫。
    這輩子享盡榮華富貴。
    “真不是！”
    趙小腳輕笑地用腳尖點了點地麵，屋內的所有人都脫掉了鞋襪，他也不例外，為了顯白玉瓷磚稀有，他道：“這東西乃是雜家一至交小友，砸碎了無數玉石以其他寶石燒紙而成，說便宜也不便宜，但東西確實是做起來相當費勁。”
    “就這麽四方一塊，都得要一百天。”
    玉石製成？
    還有寶石燒紙？
    石軍瞠目地道：“就這麽一小塊就要一百天，那可當真是鍛造不易啊！那敢問趙大監，這白玉瓷磚要價幾何？京中可有人代為售賣？”
    到底是工部的侍郎。
    經手的全都是材料，工藝。
    一張口就問到了趙小腳的心裏。
    關於這白玉瓷磚，他的確是沒找到合適的人選來幫忙打理。
    趙小腳平日忙著伺候皇帝，巴結後宮，雖說皇上體恤他年紀大了，一月夜裏之需他伺候十天，但瓷磚這等擺明了會狠狠撈上一筆的買賣，不找個穩妥的人他哪裏能放心。
    就在這時。
    廳堂外小黃門唱喝道：“安陽公主駙馬、兵部侍郎楊誌忠前來賀壽！”
    眾人一聽，安陽公主駙馬，兵部侍郎楊誌忠來了，紛紛詫異起身。
    安陽公主是誰？
    乃是陛下最小的妹妹，與陛下一奶同胞，先帝在世最寵愛的妹妹。
    要說這安陽公主一生也是傳奇。
    她年少時嫁給，高林甫的小兒子做正妻，偏偏高宰相的兒子不成器，成天招貓逗狗，流連青樓，明明娶了個天驕放在家裏，他卻偏愛青樓俗女。
    二人婚後連半點恩愛的時候都沒有。
    宰相公子哥不是省油的燈。
    安陽公主更不是。
    坊間流傳，那安陽公主新婚第一晚，就把高小公子院內的一幹陪床通房全給攆走，高小公子為此新婚夜連洞房都沒入，就跟安陽公主大吵一架，第二天公婆茶都沒喝，安陽公主就直接搬離宰相府。
    從哪往後安陽公主仿佛是變了一個人。
    她跟自己的皇兄進言，天下都是男子都是三妻四妾，憑什麽女子不是？
    她為皇族貴女，既然丈夫可以尋花問柳，她必然也能。
    皇帝被自己的親妹妹折磨得一點辦法都沒有。
    皇後，後宮嬪妃等紛紛勸說根本就不好使。
    安陽公主火速，召集了一群滯留京中的學子，以文學為由廣招幕僚，實行麵首之事。
    這高家哪裏能忍。
    高林甫連上三天奏折，批判安陽公主倒反天罡，有你人倫，不把夫為妻綱放在眼裏。
    安陽公主能幹這種事來，那可能是個省油的燈，一場家庭倫理戰拉鋸了能有七八年之多，到最後還是皇家的顏麵大過天，乾元帝擰不過自己的親妹妹，下旨休了高林甫的小兒子。
    此舉也開創了中原王朝政權的先河。
    女人休夫。
    就在京城所有人都認為，安陽公主，再沒了高家的桎梏，從此徹底遊戲人間的時候，她卻突然嫁了。
    還是嫁給一個寂寂無名的學子。
    連他娘的秀才都不是。
    為了皇家顏麵，乾元帝是徹底拿妹妹沒招，特地下旨欽封楊誌忠為兵部侍郎。
    那姓楊的也不知什麽來頭。
    竟然進宮一趟，哄得太後高興，竟然叫皇帝又封了他個大學士。
    “他怎麽會突然來？”
    不光廳堂內的官員，就連趙小腳本人也是十分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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