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把謝寧當項目研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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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兒,不是!”書生羨慕地說道:“咱們西北這位小三元,起先他能連續奪魁許多人都不服來著。”
“不服?”
趙奕挑眉。
官府判定的院試魁首還有學子敢不服?
“就是不服……”
書生回憶起來,當初府衙門前靜坐示威,他道:“謝秀才出身微寒,家境貧苦,向來魁首高名次都是世家或者官宦子弟出身,聖上雖然廣開恩科,但除了基礎的經史子集,高深一點的科舉書籍我們普通學子根本沒有門路,也更談不上鑽研。”
摸都摸不著邊的東西。
哪來的機會讀?
世家門閥壟斷,不僅僅是從人口土地上,更深層次的是徹底截斷了普通人上升的路徑。
趙奕深沉下來,點了點頭。
“如此說,貧寒學子能考得科舉魁首也的確是不容易!”
“當然不容易……”
茶攤書生,走起路來顛簸得厲害,叫人很難不注意到他的雙腿上。
書生說:“所以,一開始沒有人相信,謝寧謝秀才是考真本事考上來的,就連我……我當初也質疑來著,就在哪兒……”他慚愧地笑了下,指著府衙門前的開闊地,“我們這些落榜的書生,當初還匯集在一起靜坐,找譚大人討要說法來著。”
府衙示威。
不論何種行跡都是犯上大罪。
一看這書生好模樣地做生意,向來雲州知府也沒怎麽難為他們。
趙奕笑道:“你們膽子還真大!”
“無知啊!無知還無腦,別人當了槍使都不知道!”書生慚愧笑道:“想當初,懷疑謝秀才的人何其多,人人都在看笑話,可當譚大人將謝小三元的試卷全部張貼出來,我們才知道人什麽叫外有人,天外有天!”
“謝秀才有句話說的對,我們哪裏是懷疑他的才學。”
趙奕愣住,聽得聚精會神。
朝廷恩科,廣納賢才,乃是給朝廷輸送新鮮血液最好的途徑。
得知此地,學子之間的趣事,他聽得津津有味。
“謝秀才怎麽說?”
“謝秀才說,說我們不是嫉妒他,根本就是在懷疑自己,懷疑我們這樣的窮苦出身,靠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撥雲見日的那天!”書生想起那日府衙前,謝寧的振聾發聵,就覺渾身血液滾燙,他兩眼微微濕潤地說:“這世間,即便烏雲遮蔽,豪強橫行,我等苦讀聖賢書不就是要讓著天下澄清玉宇?不就是為了讓更多的苦寒民眾得以安居樂業?”
“拘泥一朝一夕得失,的確是我們狹隘了!”
“聽你言說,這姓謝的秀才的確是有真才實學。”趙奕感覺出京以後沉悶的靈魂都被洗滌了一遍,艱苦考上來的小三元,被人冤枉嫉妒攻訐還不忘點醒愚昧的寒門學子。
這謝寧,的確有趣。
就是那老漢對他的誇獎……
趙奕臉上笑意更濃了。
“謝秀才的才學……”瘸腿書生說說,還搖頭興奮起來,仿佛謝寧的文章是什麽瓊漿甘露,他道:“咱們雲州府謝秀才的文章,言語說不盡其中玄妙驚豔,閣下若是感興趣,他的文章和今年科考的文章前十名,都在那大榜之上,您盡可以去看看!”
“哦?還在?”
趙奕登時來了興致,正好粗劣的茶水難以入口,他起身剛走兩步,回頭好奇地道:“我並沒冒犯的意思,這位仁兄,你的腿……”
書生笑了下,瞳仁裏有遺憾,“房子倒塌砸斷了。”
“斷了,是何種斷?”
趙奕還沒說話,黃直倒是先插言。
宮裏太監宮女受罰打折個胳膊腿,在尋常不過。
既然說是斷了,那他為何還能直立行走?
趙奕也同樣詫異。
“是安裝了義肢。”說著書生撩起袍子,露出膝蓋以下銜接十分明顯的小腿。
“這是什麽?”
這下不光黃直,就連趙奕都忘了眨眼間。
書生的腿很明顯是從膝蓋以下整個斷掉,他的小腿被一截跟人腿無異的木頭腿代替,並且更為讓人驚訝的是木腳下麵竟然還穿著鞋子。
這樣逼真的東西,袍子一蓋,外人隻看不出來他是個瘸子。
半點察覺不出來,這人竟是個殘疾。
“大宴律法在先,殘疾著不能參加科考,我這輩子科舉的夢是斷了……”
書生像是已經從身體殘缺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衝著趙奕擺擺手笑道:“兄台你且去看吧!看我西北代有才人出,看這錦繡江山不養閑人!若有機會替我圓這青天夢!”
趙奕腦仁發脹地往府衙大榜前走。
他心裏仿佛倒了五味瓶。
各種滋味都有。
他詫異西北本地學子竟有如此風氣。
又驚歎,那個叫謝寧的秀才,竟然才名如此遠博。
田間地頭,學子中間都有他的傳說。
趙奕後頭的黃直臉色就沒那麽好了。
他隨太子出宮美差一件,出京的時候,他就打聽過,皇帝跟前的內廷大太監趙小腳,就是跟西北的這個叫謝寧的勾搭上才發了大財,本來麽,大家都是太監,同樣都是少了一根東西的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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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黃直伺候太子長大。
將來就是第二個趙小腳。
說句不好聽的,等皇帝駕崩那天,管他趙小腳如今如何煊赫,將來養老那天都要看他的臉色。
可這姓趙的老東西,宮裏宮外誰的瓷磚都給了。
他想買幾塊妝點臥房,竟然還要排隊?
這叫黃直心裏很是不得勁。
連帶著那個沒見過麵的謝寧都討厭了幾分。
趙奕人生的不算高,站在一堆拿著尺子筆墨的學子後頭,隻能看見一茬後腦勺,這時候就顯出狗腿子的重要性了,黃直架子一擺,咳嗽了聲,“都讓開點,別礙著咱家少爺的眼!”
學子們紛紛回頭。
就見公鴨嗓旁邊站著個氣度非凡的年輕人。
年親人雖然穿著棉布長衫,但大肥饅頭公鴨嗓卻是一身綢服。
趙奕皺眉訓斥,“我在這自己看看,你,先上一邊去!”
黃直一愣,連忙笑著點頭,“好的好的,少爺您先在這裏看,老奴就在一邊等著伺候!”
黃直一走,趙奕跟前兩米都沒人。
學子們都被他這邊這條狗給嚇到了,紛紛怕被咬。
趙奕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走到大榜最近處,看有學子拿著尺子在試卷上丈量,再聯想到瘸腿書生的話,問道:“你們這是在……量試卷的字?”
丈量試卷的人正量得聚精會神,突然被打斷,立刻不悅回頭,“你先等會,等我量完才輪到你!”
趙奕一愣。
盯著前頭學子手裏的尺子好幾秒沒反應過來。
他那人身後明顯是在排隊的人,問道:“這位仁兄,你們是在做什麽?臨摹大榜上的試卷還是……”
他怎麽瞧著,像是在丈量試卷上的自己間距。
後麵排隊那人倒是好脾氣,看樣子也十分年輕,他道:“這你不知道?”
趙奕不解。
“知道什麽?”
“拿尺子量謝秀才試卷的字體大小每行多少個字啊!”那學子以為他不懂,顯擺似得說道,“這謝小三元的試卷詩句文章,都被咱們扒遍了也拆解多回了,他那才思敏捷的文章不狠下苦功夫根本無法超越。”
“閱卷分,知不知道?”
趙奕點頭。
一篇文章好壞,第一眼看的便是字。
若是字跡潦草,便是才華蓋世也如玉盞盛屎。
閱卷官必然不會再看第二眼。
反之,字跡整潔公正的文章則能為試卷加分不少。
那學子拿著紙筆翹腳看著大榜道:“既然文章無法超越,那就隻能從其他地方下心思了,有人研究過,謝秀才的字各個一般大小,每行字幾乎都是一樣多,而且他的文章,你可以細瞧,每個試卷都是剛剛好到了最後一行,絕無剩餘或者不夠。”
“最關鍵是他的字體,說是館閣體筆鋒遒勁,撇捺皆是鋒芒,文章通篇看下來真是賞心悅目!”
這學生把謝寧的文章字體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
但在趙奕心裏直是略微掀起一絲波瀾。
他乃東宮太子,曆年的會試前十名都由他跟吏部官員,還有翰林院的學士親自圈出來,他們圈出來拔尖的十個再送到乾元帝跟前評定前三甲。
大宴往年的佳作全都看了不敢說。
但近幾年的天下才子的文章,他可是讀過太多了。
這個叫謝寧的難道真像他們說的,在才學上這般厲害……?
竟然細微到如此?
趙奕有些不信。
不過才考到了秀才而已……
他的腳步才剛隨著前頭的學子移動,剛抬頭,隻是一眼,便瞧見了大榜最上方的一首詩句,趙奕五內劇烈震蕩,多少年……多少年,他從未見過如此鋒利,殺氣如此之重的詩句。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趙奕周身徹寒,隻覺得皮膚經脈,乃是靈魂都在震蕩,他再次喃喃地念道:“舊時王謝堂前燕他,飛入尋常百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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