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禍從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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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考試在四月初,聖祖祭辰在三月二十五,庭院裏冷風襲來,站在院中的三人同時打了個冷戰。
酒喝的不多,李成勇吞了吞口水道:“趙斌,我記得廖大人沒教過咱們學青詞,那個……你們王府的先生有沒有教過你?”
趙赫走通蔣碩和禮部的門路,總共花了兩千兩。
隻可惜,他絞盡腦汁弄來的機會,在趙斌眼裏壓根不是機會,反而是禍端,趙斌用恨不能活活掐死他大哥的語氣,咬牙切齒地道:“沒有。”
李成勇說:“這可怎麽辦呢?聽你大哥說,祭禮的名單禮部已經上呈給陛下,都已經紅筆落批。”
趙斌生無可戀地搖頭,“不知道。”
青詞,又稱“綠章”,是道教舉行齋醮儀式時獻給上天的奏章祝文,因其書寫於青藤紙上而得名。這種類似天界公文的瘟玩意,文體謝寧隻在部分宗教文獻上看過。
知道大概是個怎麽回事,還真沒研究過。
青詞一般以恭維上天,聖號開頭,帶上現任帝王號,先劃拉幾樣不疼不癢的過錯懺悔,再祈願,結尾謹詞以聞,皇帝帶領文武百官磕頭叩拜。
問請蒼天的上半部分相對容易。
但下半部分可難了。
要是真知道老天爺想什麽,誰還當人?
早他娘的飛升當喝瓊漿玉露當神仙去了。
一個答的不好,沒寫到老皇帝心坎裏去,破解下闋青詞的人就倒大黴了。
為這事趙斌頭發都要愁掉了,連他們搬家那天都悶在屋裏研究宗教異聞,世子趙赫倒是出來送了,他像是少根筋連自己闖了多大禍都不知道,站在側門笑嗬嗬地跟謝寧他們道別。
還給沒出麵的趙斌找補,說他弟弟這些年讀書用功,就連送好友他們的友情都要他這個大哥幫著維係,真希望他能早點懂事起來,替他分擔一部分王府的重擔。
李成勇謝寧聽完都覺得無語透頂。
就這麽一副看似忠厚,實則愚蠢二百五的性子,沒給武城王府惹下大禍,還能在京城苟延殘喘這麽多年簡直是命好。
怪不得媳婦兒子不待見。
誰攤上誰夠嗆。
登科巷。
侍衛們把東西往新家裏搬,李成勇喪氣耷拉著腦袋,“我昨夜看了一宿的青詞,上半闕我倒是能寫出來,可這蒼天之意的下半闕可就太難了,咱誰也不知道皇上秉性,根本做不到投其所好啊!”
謝寧扶著許婉下車。
趙斌雖然沒人露麵,但送了他們跟隨多年的廚子,還從王府派了兩個伺候許婉的小丫鬟。
他們不是泛泛之交,能做到如此細致,已經夠可以了。
“相公我先進去看看。”
新家許婉是唯一的女主人,搬家這種雜亂的事都要她來操心。
吳俊源頭一晚就領著便宜兒子和槐棋住了進去,這會也不知道在哪兒。
謝寧沒說話。
立在一旁的胡文翰道:“最近幾年邊境捷報頻出,大宴國威盡顯算是當今聖上登機以來治理江山的赫赫功勳,雖然當街議論聖主冒犯,但隻要對應上闕青詞,下闋就可出。”
祈求江山安定,無非就那麽幾樣。
疆土、軍事,百姓。
謝寧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事,不能放任趙斌一個人不管。
他們一同出的西北,又有同窗之誼,若是趙斌出了什麽差池,往輕了說,武城王府在聖上跟前再度失勢,往重了說,除了廖吉昌給謝寧的幾張京城大人物的名帖,趙斌才是他們當中暫時的粗大腿。
“先生,搬家事多,晚些時候咱們好好鑽研一下青詞。”
胡文翰溫和地笑了下,“好!”
幾人還沒走進門裏,街角對麵駛來一輛灰搌馬車。
隨著謝寧他們停下腳步,馬車車簾撩開,露出裏麵體態微胖的中年男人,謝寧眼眸倏地亮了,顧不上胡文翰和李成勇好奇的目光,快走幾步上前攙扶,“趙叔!你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趙小腳。
登科巷新搬來租戶,四鄰都留了下人盯著。
人多眼雜,趙小腳象牙扇子擋住臉,露出扇麵上兩隻皺紋笑眼,“外頭人多,謝寧侄兒咱們先進去說!”
拋掉跟趙小腳的瓷磚絲綢生意。
時隔半年,異地再見這笑眯眯的半大老頭,謝寧頓時感覺親切備至。
堂屋內隻謝寧與趙小腳二人,趙小腳開門見山,“謝寧侄兒,聽說你在狀元樓把那庸王小兒子給得罪了?”
謝寧一怔,意外道,“這事連您都知道了?”
“狀元樓跟京城一幫沒毛的崽子鬧那麽大,連陛下都聽說,我怎麽可能不知道!”趙小腳似乎瘦了很多,嘴唇霜白麵色有些憔悴,笑著揶揄道:“我說你進京怎麽不來找我,原來忙著闖禍呢!”
“我聽武大人說,趙叔最近事多,所以就沒去打擾。”謝寧嘿嘿笑了兩聲,視忽地變得嚴肅,不由分說拿起趙小腳的手腕過來,“我還是先給你看看,你這臉色也太差了!”
離開西北之前,謝寧給趙小腳診過脈,那時老頭雖然是閹人,但身體康健,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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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血虧則脈弦細,惕怵不安。”以趙小腳的身份,不可能營養不良,謝寧擰眉道:“趙叔你最近受傷了?”
趙小腳萬分詫異,“連這都能診出來?”
隨即,他伸出胳膊露出手腕上血紅蜿蜒尚未結痂的傷痕,不是一道,而是好幾道,顯然是鋒利的刀劃開的,謝寧大驚,“怎麽會這樣……?”
“趙叔你……”
“算不得什麽,算不得什麽……”
老太監這會跟傾訴委屈似得,尖酸著嗓子恨道:“朝廷上那群蛆蟲,以為拿聖祖太監陪葬的事就能打壓雜家!雜家是誰!乃是把陛下和安陽公主,從走路都不利索的奶娃娃喇叭大的貼身太監!”
“三言兩句就想挑唆雜家與陛下的感情,我呸!他們也配!”
“雜家連割肉放血都能為陛下做出來,滿朝文武,我就問問誰能?!”
趙小腳罵得起勁。
謝寧卻聽得心裏不是滋味。
倘若乾元帝真的全然信任趙小腳,趙小腳又怎麽會割肉放血化解危機。
刻薄寡恩,乃是帝王本色。
罵來罵去,又扯到謝寧頭上,趙小腳嘮叨道:“你說你得罪庸王府幹什麽!他們家跟你老師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還值當你得罪京城的這麽多讀書人?謝寧侄兒,我跟你講,姓趙的除了皇上和太子哪有一個正常人好東西,心眼都比針眼小……”
趙小腳巴拉念起來沒完。
謝寧非但沒覺得嘮叨,反而像是得了長輩的關切很安心。
“對了,這個給你。”趙小腳從兜裏掏出一張地契推到謝寧跟前,“這宅子送你了,明麵上你是租戶,其實這房子就是你的。”
“給我了?”
“這房子是趙叔你的……?”
謝寧吃驚,國子監附近的好地段一套一進小院都要不少銀子,更何況是登科巷的二進院子,估計牙行的人向他推薦的時候,就是有趙小腳的指示,謝寧連忙推辭,趙小腳卻道:“你又不肯給我當兒子,送你個宅子也不要!”
他像是有些不樂意,“宮裏送上門給我當兒子孫子的老了!我就看上你了,這房子你收著,這半年瓷磚和絲綢光這兩樣,我就掙了不少銀子,放心養老的錢我不缺!”
“謝寧侄兒,你真的不考慮考慮給我當兒子?”
謝寧滿頭黑線,這老頭怎麽又提起這茬了。
他隻好找借口說:“先父慈母在上,若他們還在世,他們答應我便做您的兒子,可他們……”
“行了,行了,甭找那些借口!”趙小腳微微眯眼,神情莫名有些委頓,“我在京城的宅子太紮眼了,這房子是留著萬一有個什麽預備著的,正好現在給了你……”
“勞碌了一輩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享享清福……”
敢情這房子是趙小腳用來以備不時之需的。
謝寧這下更是心裏不是滋味,他道:“養孫子什麽的不著急,再過三月我媳婦就生了,到時候叫他第一個喊你叫爺爺!”
趙小腳眼眸倏地瞪大,轉而迸發出巨大的驚喜,整個人都站了起來,“懷了?謝寧你是說你媳婦懷了?”他一手握拳砸在掌中,緊接著就開始從身上摘值錢的玩意,玉佩銀票扳指一樣樣塞到謝寧手裏,“這可是太好了!你媳婦呢?她臉皮薄不,要不我帶著她京城萬華樓逛逛,萬華樓的東西隨便她買!”
萬華樓就是謝寧前幾天帶許婉消費的地方。
這怎麽高興成這樣……
謝寧瞧著趙小腳高興,唇角不自覺地勾起,驀地想起現代的爸媽。
他們若是看見自己成家,有了下一代,還不知要怎麽高興呢。
“我媳婦性子很拿的出手!”謝寧也不藏著掖著,劃拉劃拉桌上價值連城的東西一股腦塞回去,笑道:“待會我領她來見你,這些你親自給她!”
“哎,行!行!”
許婉的性子當然能拿得出手,一頓飯又是叔叔又是將來的爺爺,趙小腳高興得恨不能把棺材本掏出來,吃完飯,趙小腳的身份不方便露麵,謝寧就在餐桌的桌子上給他寫了兩個調養身子的藥方。
趙小腳高興地道:“謝寧侄兒,待聖祖祭辰大禮結束,之前跟你說的那事兒,你給叔弄了吧。”
之前說的事……?
謝寧怔愣一瞬,想起來是恢複趙小腳男性功能的手術。
他悠長地歎了口氣,真心勸慰道:“叔,你真想做?哪怕有損壽數,可能出意外?”
丟了男根的太監,就滅有一個不想當個真正的男人。
即便不能留後。
可是能睡女人,哪怕隻有一夜,那也是做了真男人。
“做!”
趙小腳道:“不瞞你說,我連媳婦都相看好了,是個清流家裏的庶出姑娘,在宮裏做宮女,今年二十五姓紀,雜家沒逼迫她,是她主動願意的,隻要你能叫叔做回真正的男人,叔後半輩子的錢都是你的!”
“宅子可田產那些給我媳婦留著,人家嫁我一場,甭管圖啥,我雖是個閹人也不能虧待人家。”
是閹人,可比尋常有根的男人仗義多了。
趙小腳的養老計劃,謝寧聽完久久不言。
好半晌之後,趙小腳道:“聖祖祭辰青詞的事,武成王世子那個蠢貨就是被人算計了,要是他去寫,陛下再生氣頂多也就罰他跪太廟,但讓次子趙斌去寫可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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