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為民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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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引手曲指,“孟子《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中曾言,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詳細地論證了戰爭取勝的三要素——天時、地利、人和。如今韃子受疫病所克,兵力大損,此我軍占天時之一勝。遠赴西北,人生地不熟,此為我軍不占地利之一敗。蒙古奴役各族,難能歸一,後元皇太後答己幹政,奸臣鐵木迭兒亂國,而我大虞朝政清平,百姓安居樂業,各得其所,此為人和之二勝。”
    成淮與趙蒙恩正襟危坐,他們對後元之事隻是略有耳聞,遠不及陳明這樣詳細。
    其後,陳明又講到帶兵作戰之事。
    他久讀兵書,謀略得當,說得興起,引酒水作河流、把桌上點心布成山峰,將筷子當作道路,在草原之上打仗如何列陣、如何分兵、如何埋伏、如何佯攻、如何阻截、如何追擊,一一細加解釋。
    讓成、趙二人如臨戰場,直看得目眩神迷。
    他們直至此時才明白嗎,陳明先前之語不過是自謙罷了,當即麵上皆是又羞又愧。
    趁著說話的間隙,成淮忽然開口道:“王爺如果要親征,臣甘願讓出主帥之位。”
    陳明搖搖頭,“秦國公說笑了,我這是紙上談兵,論到臨陣製勝,需要既把握戰爭之全局在手,又緊緊追蹤戰事的千百萬化,非兩位將軍不可。”
    如今幼兒剛剛登基,朝堂之上看似一片祥和,實則暗流湧動。
    此時遠去,兩個輔政大臣都不在皇帝身邊,他又如何能安心。
    成淮聞言,知他雖仍舊自謙,卻也聽出來了他並沒有上前線之意。
    這時候,一旁的趙蒙恩突然插話道:“王爺,下官還有一事不解。”
    陳明將目光轉移到他身上,“將軍請說。”
    “王爺,剛才隻說了出兵西北,可蒙古人占領的是整個西部,這西南方向,又當如何,還請王爺示下。”趙蒙恩不解釋地道。
    陳明暗想,你們終於注意到這點了,他隨即回應道:“南國與我大虞結盟,昔年韃子血洗四川,他們與蒙古亦有血海深仇,屆時他們又豈會忍住,不跳出來分些肉吃。”
    成淮皺起眉頭,“南國地域狹窄,人口稀少,其軍隊數量最多也不過十餘萬而已。以如此有限的兵力,他們真的會願意出兵嗎?”他的聲音中透露出對南國出兵可能性的懷疑。
    陳明微微一笑,似乎成竹在胸,“正是因為他們地狹人少,才極需要土地和外族發展自己。若是咱們大虞送上珍寶,竭力說服,南國君臣反倒會猶疑不定。可若是咱們僅是知會他們一聲,你們猜他們會不上鉤。”
    趙蒙恩手拍大腿,“王爺好一招‘欲擒故縱’,下官佩服。”
    成淮臉上也是麵露喜色。
    他再一次地體會到了麵前之人的可怕之處,知兵法不難,難的是怎樣去靈活運用。
    陳明下的這一手棋,與其說是“欲擒故縱”,不如說是他引申了“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
    以利誘南國,想要南國軍隊的援助而展露出不想。
    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多算勝少算。
    他籌謀至此,大虞又豈能不勝?
    想到這裏,成淮暗自慶幸,幸虧當初自己因為兒子成兆的一個小舉動站正確了隊伍,沒有選擇與此人為敵。
    陳明自是不知道眼前這位秦國公的內心世界竟如此豐富,他命令下人重置碗筷,添酒熱菜。
    三人邊吃邊聊,直至深夜,成、趙二人方才有些戀戀不舍地回去。
    翌日,陳明便將趙蒙恩在內閣上的職務暫時交給兵部處理,令他到軍中聯絡部下和士卒。
    與此同時,遠在數千裏之外的錦城,南國朝堂之上,也展開了激烈地爭吵。
    以朝議大夫張含為首的朝廷新貴,主張效仿三國之時的東吳,不僅不出兵攻打後元,反要北擊大虞,遏製住其擴張之勢,以求三國鼎立之局麵。
    而以禮部尚書肖典為首的重臣則向南帝諫言:“陛下,我南國與大虞互為盟好,三十年來相安無事,可與蒙古卻有血海深仇,焉有不打韃子,而攻盟友的道理?”
    依靠在龍椅上的楊安精神張嘴打了個哈欠,道:“愛卿說的有理。當年吳主孫權命呂蒙白衣渡江,偷襲關羽,直至現在世人仍在罵‘江東鼠輩’,玷汙了霸王項羽和其父兄積攢下來的聲望。”
    隻見朝議大夫張含手持笏板,躬身又道:“陛下,霸王和關羽雖是英雄,可盡皆敗於小人之手,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由是觀之,個人名節是小,國家之生死存亡是大。”
    楊安點了點頭道:“愛卿說的也有理。”他轉頭看向武將之首的周元青,“周將軍,你怎麽看?”
    “回陛下,據探子來報,大虞雖對蒙古興兵,可駐守在荊州的七萬雲鷹衛卻遲遲未動,想是為了提防我南國。顧清越治軍有方,雲鷹衛戰力不俗,即便是我南國想攻大虞,隻怕也難有勝果。”周元青躬身道。
    他話說到這份上,楊安如何能不明白該如何決斷。
    “封周元青為征西大元帥,掌兵十萬...”他想了想,又忽然改口道:“掌兵八萬,西伐蒙古。”
    這一幕真是惹得群臣在台下忍俊不禁。
    南國滿打滿算,有兵一十五萬,若去了十萬,陛下生怕大虞來犯,抵不住那顧清越。
    散朝以後,張含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起來背影有些蕭瑟。
    他邊走邊想:果如陳兄所言,即使我竭力抗爭,也斷然無法改變南國出兵攻元的局麵。
    對家國衰亡的無力之感忽然湧上心頭,走到水邊,看著江安河中的倒影,他覺得自己的臉正在與另一個人重疊。
    那個人的名字叫,屈原。
    他苦澀一笑,“三閭大夫投了汨羅江,我張含要跳江安河嗎?”驀地想起兩年前,他與陳明之間的闊論——利天下者天下啟之,害天下者天下閉之。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
    張含搖搖頭,“且留此殘軀,為民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