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潛溪、楊繼成等人聞言，神色也肅然起來。
    陳明指著輿圖繼續道：“我大虞之甲士徒卒都已進入敵國縱深，想要再次攻城略地，就不會像現在這麽容易了。此外，還要提防新疆和甘肅兩地的守將出兵勤王。”
    “王爺說得是。我大軍長驅多日，西域和隴右的軍民不可能不知。他們等的就是一個決戰之機。若是三路夾擊，我大軍豈不......”
    陳明搖搖頭，示意幾人不用擔心，“我們知道這些，成、趙兩位將軍隻會明白得更早。韃子奴役諸族多年，他們還要提防著羌、羯等族的反叛，根本勻不出多少人。”
    聽到陳明這樣說，宋潛溪幾人重新把心放回了肚裏，齊聲道：“王爺英明！”
    陳明對幾人的恭維置若罔聞，“以後從西北傳回來的戰報就不會像之前那樣又快又多了，幾位要少安毋躁。將士們在前方浴血奮戰，吾等則要穩固好後方，不讓秦國公有後顧之憂。”說完這些，他不再此過多停留，轉身出了內閣。
    接下來的數月，果真如陳明所言，虞軍在蒙古雖然依舊是穩步推進，但速度卻完全慢了下來。
    草原上入了冬以後，由盛轉衰，放眼望去，盡是枯樹敗草，朔風肅殺，吹得荒野之地，濃煙滾滾。
    突然間西邊蹄聲隱隱，地顫戈鳴，過不多時，隻見二十餘萬大軍狂奔而東，在裏許之外停住腳步。
    大軍站穩以後，成淮在馬上指著映入眼簾的巍巍巨城高呼，“將士們，前方便是蒙古王都的所在之地。拿下此城，便可伐滅元國，一雪我漢人近百年來的恥辱。”
    回應他的是如山呼海嘯般的“伐滅元國，伐滅元國，伐滅元國......”
    成淮看著他們如此模樣，壓製住了立即進軍的想法，“傳我將令，大軍安營紮寨，修整一夜後，明日攻城。”
    夜裏，大元帥召諸位統領商議攻城之策。
    李崇義率先開口道：“元國的這座都城，乃是元世祖忽必烈命其幕僚劉秉忠所建，由三座方形城牆相互嵌套而成，每一道城牆都設有防禦的城門和角樓，四周皆設有護城河，想要短時間內攻破，殊為不易。”
    成淮點了點頭，他也是出於這個原因，沒有在今天士氣最高漲之時嗎，下令環而攻之。
    副元帥趙蒙恩道：“元帥，元國之士卒邊戰邊退，如今已盡撤至其都城之中。若是我軍將其團團圍住，元軍一旦沒有退路，勢必會拚死血戰。所謂‘投之亡地然後存，置之死地而後生’，最後我軍即使能勝，也勢必會傷亡慘重，不如...”
    成淮看向趙蒙恩道：“趙將軍可直言不諱。”
    “不如我軍圍其東、西、南麵，留其一線生機，韃子見有路可退，便不會君臣一心，到時候攻城便容易了。至於在北麵，也不必讓敵人輕易逃脫，可以分出一隊人馬在遠處設伏，打其一個措手不及。”，趙蒙恩躬身道。
    “好，就依趙將軍所言。明日大軍開拔，進逼元都。”
    第一道晨光刺破冰原時，虞軍陣中響起了連綿的牛角號。
    九萬步卒推著三百架旋風炮逼近外城，裹著鐵皮的攻城錘在雪地上犁出深溝。
    成淮勒馬立於中軍大纛下，突然按住腰間鎏金錯銀的刀柄——那是出征前陛下所賜。
    今日腰佩此刀，表明了他一戰滅元的決心。
    \"趙將軍帶走了多少輕騎？\"他望著北麵飄動的玄色旌旗。
    \"兩萬精銳，都是河西馬場養了三年的青海驄。\"參軍手捧兵冊，\"隻是元帥...昨夜探馬回報，北麵五十裏外的狼頭峪有異動。\"
    成淮眯起眼，遠處元都的三重城牆在逆光中宛如套疊的玉琮。
    劉秉忠不愧是精研周易的大家，竟將大都設計成三垣星圖——外城為太微垣，中城為紫微垣，內城正是天市垣。
    每重城牆四角都立著七丈高的青銅望樓，此刻正有狼煙筆直升起。
    \"發信號。\"他話音未落，西南天際突然炸開三朵赤色煙花。
    那是趙蒙恩約定的伏兵訊號，看來對方已經奔至遠處，開始挖設陷阱準備攻事了。
    城頭忽起鼓聲。
    外城四座城門同時洞開，湧出的卻不是元軍鐵騎，而是上萬頭尾巴著火的山羊！
    畜群在炮石間橫衝直撞，旋風炮的絞盤被羊角卡住時，城頭床弩齊發，帶著硫磺味的火箭點燃了拋石機的牛皮索。
    \"換火鷂子！\"李崇義嘶吼著揮動令旗。
    三十架包鐵巢車從兩翼突出，車頂鐵籠中囚著馴化的金雕，爪上皆縛著霹靂雷。
    然而本該直撲望樓的金雕卻在空中盤旋哀鳴，成淮猛然嗅到風中飄來的麝香味——元人竟在箭矢上塗抹了雌雕發情時的腺液！
    玄甲重騎便在這時從燃燒的巢車間殺出。
    這些蒙古王帳親軍渾身裹在鱗甲中，連馬匹都披著整張犀牛皮。
    最前排的虞軍長槍手還未擺開拒馬陣，就看見重騎突然向兩側分開，露出後麵三百架鑲滿彎刀的勒勒車。
    \"地趟刀陣！\"成淮想起三十年前居延海血戰的傳聞，背脊竄起寒意。
    傳聞西夏鐵鷂子正是被這種旋轉刀車碾成肉泥，如今車軸上卻多了精鐵倒刺，卷起的雪泥裏瞬間泛起猩紅。
    中軍響起鳴金聲時，成淮突然瞥見紫微垣城頭閃過一抹明黃。
    那個戴著金翅盔的身影挽弓如滿月，箭鏃在朝陽下泛著詭異的幽藍。
    他本能地偏頭，箭矢擦著護頸甲掠過，釘死身後掌旗官的眼窩。
    \"是元帝！\"親兵們驚呼著舉起盾牌，卻見城頭那人摘下頭盔，露出一張敷粉的元人麵孔。
    成淮的瞳孔驟然收縮——那分明是七年前攻入北京城的愛育黎拔力八達！
    再見仇人，虞軍主帥雙眼頓時變得血紅，“好啊，這樣才有意思。此次，我要親手割下你的頭顱作祭，來告慰我的父親和妹妹的在天之靈。”
    他的指節捏得刀柄咯吱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