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隻有炊煙依舊，嫋嫋升騰，彌漫在都城上空，一如往日的質樸尋常。
    成淮等人沒有在街上多作耽擱，匆匆入宮向皇帝複命。
    殿內金碧輝煌，小皇帝高坐龍椅，陳明獨站前方，文武百官分列兩側，威嚴莊重。
    成淮等將齊齊跪地，高呼萬歲。
    “諸位將軍平身！”稚嫩的嗓音從四歲的小皇帝口中傳出。
    成淮起身，雙手抱拳，聲如洪鍾：“陛下，臣等幸不辱命，一戰滅元，後蕩清新疆和甘肅兩地，繳獲眾多，敵軍隻有少數殘兵望風而逃。”
    小皇帝雖年幼，卻故作鎮定地點點頭，“將軍們勞苦功高，朕心甚慰。晚上宮廷設宴，為諸將慶功。”
    陳明向前一步，說道：“陛下，此次大捷，全賴將士們在戰場上搏命。如今殘元勢力仍存，還需謀劃長遠。”
    成淮看了陳明一眼，接著道：“臣依皇上旨意，留五萬兵馬駐守元都，西域和隴右各留守兩萬，力求拒韃子於塞外。”
    小皇帝聞言，伸著小腿，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脆生生地喊道：“善！魏公公，宣旨吧！”
    魏方尖著嗓子應了一聲，展開聖旨宣讀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膺昊天之眷命，承社稷之重器。惟茲蕩寇靖邊、柱國衛疆之勳，實賴股肱良帥，戮力同心。
    谘爾：鎮國大將軍、三軍統帥——成淮，身負經緯之才，胸藏雷霆之略。統禦貔貅，鎮山河如磐石；運籌帷幄，懾敵國若秋霜。今平元土，摧城拔寨，血染征衣而色不改；來日景夷，布陣連營，鋒指霄漢而勢難當。儒風昭昭，立廟堂則百官仰止；凶威赫赫，臨戰陣則萬敵膽寒。功銘鼎鼐，德貫日月。特晉爾為：平西王，賜丹書鐵券，享九錫殊榮，加食邑三千戶，世襲罔替，與國同休！
    廣威將軍、三軍副帥——趙蒙恩，臨機決斷，獻策有功，致勝千裏，封武安侯！
    虎豹軍統領——李崇義，英勇善戰，特封靖邊伯，懷遠將軍！
    ......
    其餘將士論功行賞，各有升遷。望爾等日後再接再厲，保我朝江山穩固。欽此！”
    成淮等人忙跪地謝恩。
    群臣亦是心中震撼，沒有想到這份旨意竟然擬得如此有魄力。
    掌兵的國公本就地位尊崇，如今竟又奉了王爵，如何不讓人豔羨！
    散朝以後，陳明和幼帝父子倆走在返回後宮的路上，姚秉鈞拉著父親的手，仰臉問道：“父王，孩兒今日在殿上怎麽樣。”
    陳明笑道：“很好。”雖然隻說了兩三句話，但口齒清晰，不枉他們父子在下麵練習多遍。
    “父王怎麽知道他會那樣說話的？”姚秉鈞疑惑地道。
    陳明摸了摸兒子的頭，“我跟你成伯伯約好的。”
    姚秉鈞並未多想，小孩子受到父親的誇獎，自是歡欣雀躍，“孩兒下次還要這樣玩。”
    陳明點了點頭道：“好。等再過幾年，不用父王教，鈞兒自己也能對答如流。”
    兩人說話間，瞧見太監們搬著一箱箱東西正往宮裏運。
    姚秉鈞指著箱子，好奇地問道：“那些都是什麽啊？”
    跟在後麵的魏公公接過話來，“回稟陛下，秦國公...平西王說，是繳獲的一些戰利品和西北各族進獻給皇上的東西。”
    姚秉鈞聞言，登時來了興趣，鬆開父親的手便去查看。
    傍晚，盛宴在奉天殿外的廣場上鋪開，金絲楠木長案列開二十四席。
    白瓷碟中盛的是葡萄幹、小胡桃糕、核桃片、紅幹棗、巴旦木、綠豆糕、百合酥、桂花蜜餞楊梅。
    因為今日宴請的多是行伍中人，因此菜肴以肉食居多。
    盤中是醬肘子、羊肉燉蘿卜、煎鯽魚、炒駝峰、燒鵝和燉雞，皆是淮揚風味。
    不遠處火光閃閃，上方懸著山羊、熊掌。
    小皇帝和太後坐於高台主桌，階下群臣如眾星捧月，將軍們卸去了甲胄，換上嶄新的錦袍，麵上酡紅，笑聲朗朗。
    中間的空地上，宮女搖曳的身姿嫵媚動人，絲竹管弦之聲如柔滑的綢緞，在宮殿的雕梁畫棟間繚繞回旋，試圖溫柔地拂去戰場上殘留的每一絲血腥與硝煙。
    金盤盛羊、玉碗裝酪、琉璃盞盛葡萄酒。
    烈酒燒炙的羊腿，澆南海胡椒汁引得將領們擊案叫好。
    三盞酒過後，歌舞退去，陳明起身舉杯，“今日這太平盛景，是將士們用骨血、用性命一寸寸爭出來的！這杯酒——”他目光掃過眾人，聲調陡然揚起，“敬所有埋骨黃沙、血沃邊關的忠魂！”
    廣場上一時死寂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眼前之人的身上。
    接著一個個盛滿酒水的杯子被人端起。
    “當以酒酹地，謝爾等以血肉築此太平！”
    宴至深夜，最後抬上一人高的“江山萬代酥”：千層油酥塑成大虞疆域圖，撒糖霜為雪落長城，葡萄幹嵌作邊鎮烽燧。
    眾將分食“九邊”，唯邊塞部分由天子親賜鎮守大將。
    好不容易撐至宴飲結束，陳明抱起幼子回去睡覺，小皇帝一趴在父親肩頭，便打著哈欠，迷迷糊糊地嘟囔：“父王，今日好熱鬧，我吃得好飽。”
    靜姝在陳明身後輕聲笑道：“讓你少吃些堅果糕點，你就是不聽。”
    小皇帝腦袋在父親肩頭蹭了蹭，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回到寢宮，陳明將小皇帝輕輕放在床上，因為天熱，也沒蓋什麽被子毯子。
    陳明看著兒子稚嫩的臉龐，心中滿是感慨。
    擱到舉家搬來金陵那會兒，他如何能想到會有今天。
    仿佛有一隻命運的大手，把自己推到了這個位置。
    萬裏河山雖好，隻是不知大虞能享國多少年。
    自己隻能盡力教好兒子，做個仁君，讓百姓能過得相對好一些。
    待孩兒呼吸均勻，陳明才輕手輕腳地起身，吹滅燭火，走出了寢宮。
    永安宮裏，年輕的太後隻著白色裏衣坐於鏡前，看著自己姣好的麵容，正納悶兒夫君怎麽送個娃娃睡覺也要這麽久。
    不經意間，竟被抱了個滿懷，“太後，微臣嫪毐，想和你修煉凹凸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