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兒見狀，連忙搖著她的手道：“大娘，我也要騎馬！”
    雲錦瞬間被他逗笑了，“好好好，等你大哥帶妹妹轉過來，就讓他馱你。”
    鈞兒聞言，小臉立刻亮了起來。
    他不再搖晃雲錦的手，卻像隻不安分的小猴子，在草場上踮著腳尖，伸長脖子，眼巴巴地盯著越來越近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陳雲生騎術嫻熟，小馬在他身下跑得平穩矯健，妹妹嵐兒坐在他身前，小小的身子裹在嫩黃的小衣裏，興奮的咯咯笑聲隨風飄來，聽得鈞兒更是心癢難耐。
    “大哥！大哥！快些！”鈞兒忍不住跳著腳喊起來，小手攥緊了自己的衣角，幾乎要拽出褶皺。
    父母低頭看著他急不可耐的樣子，皆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靜姝抬手輕輕撫平孩兒額前被風吹亂的軟發，溫聲道：“別急，這就來了。”
    話音剛落，林錚已控著馬韁，讓馬兒減速，穩穩停在家人麵前。
    小馬低頭，銜斷一簇青草。
    雲錦衝著女兒拍了拍小手，“好了，下來吧，讓你二哥坐一會兒。”
    嵐兒聞言卻是牢牢抓住馬鞍，小身子往後一縮，緊緊偎進大哥懷裏，“娘，我不下去，我還要騎。”
    鈞兒臉上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他小嘴一張，“哇”的一聲，便哭出了聲。
    雲錦見他這副模樣，直接將手伸到女兒腋下，把她從馬上架了下來，“你都騎那麽久了，下來歇歇吧。”
    小丫頭人在半空，亂蹬著小腿兒，亦哭了起來。
    漸漸西斜的日光下，映照著兩個孩子痛哭流涕的臉龐。
    陳明看向不遠處的馬夫，吩咐道：“去將我的馬牽來。”
    兩位母親聞言，也紛紛哄向各自的孩子，“聽到了嗎？別哭了，爹爹也要馱你們，誰都能騎。”
    姚秉鈞抽泣著道：“我...我不騎父王的大馬，我要騎小馬。”
    嵐兒亦是梨花帶雨地道：“我也不騎大馬。”
    兩個孩子聽到彼此的話，又開始嗷嗷大哭。
    一時間，草場上隻餘下兩個孩子此起彼伏的哭聲和父母略顯無奈的神情。
    陳明此刻覺得，家族枝繁葉茂，孩子多了也不好，
    陳雲生坐在馬背上，看著懷裏驟然空落，又瞧著地上哭得傷心的弟妹，英挺的眉頭微微蹙起，有些無措。
    他雖然素來沉穩，可說到底也隻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雲錦抱著還在抽噎的嵐兒，靜姝則蹲下身，用帕子輕輕擦拭鈞兒糊了滿臉的眼淚鼻涕。
    “乖鈞兒，你看，爹爹的大馬多威風啊，跑起來比小馬還快呢。”母親柔聲勸道。
    “不嘛！”鈞兒跺著腳，小手指著身前這匹正嚼著青草的小馬，“我就要騎‘追風’！它小，好看！”他竟還給這匹馬取了個名字
    嵐兒在母親懷裏扭過頭，帶著濃重的鼻音附和：“就是！我最喜歡小紅馬了。”
    “一人一圈，輪著來。”陳明打斷了兩個孩子，“石頭剪刀布，誰贏了誰先。哪個不聽話，我打他的屁股。”他之前教過倆孩子，此刻也不怕他們不會，“準備開始了，不伸就等於輸了。”
    “石頭——剪刀——布！”
    陳明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過了孩子們的哭嚎。
    鈞兒和嵐兒被這突如其來的指令吸引，掛著淚珠的小臉茫然抬起，下意識地跟著父親的口令，各自伸出小手。
    鈞兒出了“布”，嵐兒出了“石頭”。
    “鈞兒贏了！”陳明立刻宣布，“嵐兒過來，讓二哥先騎一圈。”
    嵐兒小嘴一癟，眼看又要洪水決堤。
    陳明趕忙從袖袋裏取出一顆巴旦木，剝開裏麵的果仁塞到她嘴裏。
    嵐兒下意識地咀嚼，甜香和脆感瞬間占據了味蕾，哭聲被這突如其來的美味堵了回去，隻剩下抽噎時帶出的淚水和鼻息。
    她含著果仁，濕漉漉的大眼睛茫然地看著父親，“這是什麽啊？”
    “好吃吧？”，陳明順勢又從袖中掏出一把遞給女兒。
    身後的雲錦眼疾手快，抱起鈞兒就上了馬。
    鈞兒一坐穩，立刻挺直了小腰板，小手緊緊抓住鞍頭，臉上是混合著緊張與巨大喜悅的光芒，剛才的嚎啕大哭仿佛從未發生過。
    陳雲生一手牽住轡頭，一手虛扶在弟弟身前，邁開穩健的步子，引著小馬“追風”在柔軟的草場上慢跑起來。
    小馬似乎也感受到了背上小主人的雀躍，步伐輕快了許多。
    鈞兒隨著馬兒的顛簸小幅度地起伏，咯咯的笑聲取代了先前的哭嚎，清脆地灑落在斜陽照射下的牧場。
    這邊，嵐兒終於把嘴裏的果仁嚼碎咽了下去，美味安撫了情緒，讓父親不斷地剝堅果給他吃。
    天氣炎熱，幾人在日頭低下多時，此刻也終於可以移至廊下。
    陳明又喚來婢女去取剛拉到府裏的甜棗、核桃和葡萄幹等物。
    一盤盤美味的小食擺上桌案，在廊下陰涼處散發著誘人的甜香。
    紅棗飽滿圓潤，核桃殼裂著縫露出油亮的果仁，葡萄幹則像一顆顆濃縮的紫水晶。
    當兩個哥哥圍著寬闊的馬場跑完一圈時，嵐兒尚沉浸在酸酸甜甜的葡萄幹裏不能自拔，“讓二哥騎吧，我不想騎了。”
    此言一出，引得幾位長輩輕笑起來。
    雲錦點了點女兒腦袋，“你這個小票饞貓！”
    靜姝看著在場上騎馬的的兄弟倆，回過頭來，“既然孩子們這麽喜歡‘追風’，不如讓李將軍多送幾頭過來。”
    陳明搖了搖頭，“這是大宛馬，李將軍自己有沒有還說不一定呢！聽過杜甫的詩嗎？‘胡馬大宛名，鋒棱瘦骨成。竹批雙耳峻，風入四蹄輕。所向無空闊，真堪托死生。驍騰有如此，萬裏可橫行。’”
    “聽說大宛馬就是所謂的汗血寶馬，怎麽不見它流血呢？”雲錦接過話來。
    陳明笑道：“這才哪到哪啊。縱然是頭小馬，要讓它流汗，也得經過一番長途奔跑和激烈運動才行。”
    他不由得想起韓愈的《馬說》，心中暗想：回頭得去馬市上，尋個“伯樂”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