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擦拭著祖傳的銅製藥壺，鹹腥的海風混著藥材苦味鑽進鼻腔。騎樓外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忽明忽暗，&34；黃振龍涼茶&34；的紅色光暈映在西關大屋褪色的磚牆上，像極了凝固的血漬。
    &34；姑娘，來碗癍痧。&34；沙啞的聲音驚得阿珍手一抖，褐色藥汁潑在櫃台邊緣。穿灰布長衫的老人蜷縮在藤椅裏，渾濁的眼球映著街角荔灣廣場的玻璃幕牆，那棟形似棺材的建築正在暮色中泛著青灰。
    藥碗遞過去的瞬間，阿珍瞥見老人後頸的銅錢狀胎記。這個月的第三個初一，同樣的場景已經重複三次。當老人消失在雨幕中時，阿珍發現他坐過的位置殘留著幾片帶血的指甲。
    午夜十二點，涼茶鋪的銅鈴突然狂響。阿珍從閣樓下來時，看見穿旗袍的女人正對著藥櫃喃喃自語。女人轉過身的刹那，阿珍的呼吸幾乎停滯——她的臉像被沸水燙過般潰爛，旗袍領口滲出暗紅色的液體。
    &34；我要三碗隔夜茶。&34；女人的聲音帶著氣泡破裂的聲響。阿珍顫抖著舀茶時，發現茶碗裏漂浮著幾縷白發。當女人掀開旗袍下擺時，阿珍看見她的小腿上密密麻麻布滿縫屍線。
    第二天清晨，阿珍在荔灣廣場北塔下發現了女人的屍體。警察斷定是墜樓，但阿珍注意到死者後頸的銅錢胎記與涼茶鋪老人的位置完全吻合。
    &34；姑娘，你撞邪了。&34；陳先生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五帝錢在他掌心發燙。這位常客從不上樓，但今天突然要求查看閣樓。當阿珍打開布滿蛛網的木門時，陳先生倒吸一口涼氣——整麵牆都用朱砂畫滿了鎮屍符，中間貼著張泛黃的藥方。
    &34；這是清代的安胎藥，&34；陳先生的聲音發顫，&34；但配伍裏有胎盤和人指甲。&34；阿珍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34；每月初一十五，記得給老顧客留涼茶。&34；
    第三個月圓之夜，涼茶鋪的木門無風自開。阿珍躲在櫃台後，看見七位老顧客魚貫而入。他們摘下鬥笠的瞬間，阿珍差點尖叫出聲——每個人的臉都在腐爛，蛆蟲從耳朵裏鑽出來。
    &34；我們要回藥引。&34；七人異口同聲，腐爛的嘴唇滲出黑血。阿珍這才發現，他們的後頸都有銅錢狀胎記。陳先生突然從閣樓衝下，將一把糯米撒向空中：&34；他們是當年給廣場奠基的童男童女！&34；
    混戰中，阿珍的額頭撞上銅藥壺。在失去意識前的刹那，她看見荔灣廣場的玻璃幕牆映出血月，七位童男童女的影子正在月光下融合成巨大的人形。
    當阿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西關大屋的天井裏。陳先生倒在血泊中，羅盤指著北塔的方向。她顫抖著爬上樓頂，看見月光下的荔灣廣場正在緩緩轉動，每扇窗戶都映出童男童女的臉。
    &34；他們要的不是涼茶，是活人的陽氣。&34；陳先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的胸口插著半片帶血的青磚，&34；當年開發商為了鎮住地脈，活埋了七個孩子......&34；
    阿珍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北塔第14層的窗戶突然打開，穿旗袍的女人正對著她微笑。女人抬起腐爛的手臂，指向涼茶鋪的招牌——&34；黃振龍&34；三個字不知何時變成了&34；黃泉路&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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