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楠城，酷熱不甘心似的殺了個回馬槍。
    盛家的廢品回收站門口，熱氣從水泥地麵蒸騰，隔著湧動的空氣看去，落下的卷閘門仿佛在晃動。
    但是誰都知道裏麵不會有人。
    齊飛隔著警戒線看著全副武裝的技術人員拉起了卷閘門，一股刺鼻的臭味湧了出來，即便站在幾米開外也能聞到。
    “嗯？”他身旁的鍾葵忽然臉色一動，“這味道……”
    齊飛沉聲道：“我就擔心是這樣……”
    兩個人打著啞謎似的。
    “上次來的時候，這味道還沒有那麽濃烈。”鍾葵臉色陰沉著。
    “這隻能說明東西還在那裏。”齊飛立刻說道。
    檢測人員帶著儀器從回收站走了出來，對齊飛說道：“你們推測的沒錯，我們在裏麵檢測出了比較高濃度的硫化氫氣體。”
    “能追蹤到源頭嗎？”齊飛說道。
    “我們已經在用檢漏儀找了，從一家化工廠借了一台工業用的。”
    “之前鑒證的同事已經在回收站裏收證過了，找了一圈沒有發現會散發硫化氫的化工品，希望這次有收獲。”齊飛說道。
    檢測人員補充說：“硫化氫不一定化工品會產生，有一個地方也會集聚硫化氫。”說到這裏他忽然停頓了。
    “哪裏？”齊飛好奇起來。
    “屠宰場。”檢測人員的話讓齊飛的心越加沉重。
    “動物內髒腐敗也會產生大量的硫化氫氣體。”檢測人員說道。
    齊飛深吸一口氣，發現鍾葵不見了，四下望去，發現她走到不遠的地方去了。
    時間漸漸過去，午後的回收站附近零星來了幾個看熱鬧的路人。
    鍾葵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融入到了這幾個人當中，打著算命的旗號和他們聊得熱絡。
    齊飛知道是她的“人設”作祟，無奈地走過去要把她拉走，一邊衝人群解釋著：“我們在正常調查，大家散了吧。”
    但是其中一個中年女人卻跳出來說：“這位是真大仙，你們當警察的應該聽聽她的話！”
    齊飛很無語，對鍾葵說：“你對他們灌了什麽迷魂湯？”
    鍾葵一揚眉：“你們之前來調查的時候是不是沒聽說鬧鬼的事？”
    “鬧什麽鬼？”
    “你看，有些事情他們隻會告訴本大仙，不會告訴警察。”鍾葵不無得意地說著掙脫了齊飛的手，反而拉著他到了剛才說話的那個中年女人麵前：“王姐，你把告訴我的事情再和他說一遍。”
    王姐一聽卻猶豫了：“警察不會相信我說的吧?隻會把我當神經病抓起來。”
    “沒事的，我就是神經病，你看他們也沒抓我。”鍾葵壞笑道，“我會讓他相信你的。”
    “好的大仙，我相信你。”王姐下了決心似的咬了咬嘴唇，“我這個人有神經衰弱，半夜裏睡得淺，這兩個月三更半夜的我老是聽到我家廚房有哭聲，但是爬起來看，什麽人都沒有。我很多年前離婚了，本來一個人住，這麽鬧了好幾天，我和我妹妹說了，實在害怕，她就說過來陪我睡，但是說來也奇怪，她來了之後，晚上那個哭聲就沒了。
    剛才大仙說一看我臉色就是不太對，肯定是最近遇到不幹淨的東西了，可太準了！”
    齊飛聽得雲裏霧裏，這不就是一個中年女人多疑幻聽的小事，不由得向鍾葵嘀咕道：“這個和案子有什麽關係？”
    鍾葵也不著急，嘴角微翹：“那你得知道她住在哪裏。”
    “哪兒？”
    王姐聽了手一指：“那個一樓就是我家。”
    齊飛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原來是在資源回收站的右後方有個綠化帶，隔著綠化帶就是小區，王姐住在和回收站一牆之隔的一樓。
    “最重要的是，你要知道她妹妹是什麽時候來的。”鍾葵繼續說道，“9月2號。”
    “對，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不是這家人出事了嗎？來了好多警察。我想著，這女鬼吧估計是被你們這麽多警察的正氣給嚇跑了。”王姐說得煞有介事。
    齊飛哭笑不得，從沒有想過身為警察是被人從嚇退女鬼的角度褒獎的，但是這日期已經足夠引起他的警惕：“盛家出事的那天哭聲消失了?”他說著看向了鍾葵。
    “是不是巧合了一點，我覺得可以到王姐家轉轉。”鍾葵似笑非笑。
    也許是少了女鬼的困擾，王姐看起來心情不錯，主動帶著齊飛和鍾葵進了小區，徑直回了自己在一樓的家。
    廚房就在進門的地方，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店鋪的背麵，但是這些店鋪都是挨著圍牆建的，都沒有後門。
    這個廚房是半開放式的，僅夠一個人燒飯的空間。
    “當時的哭聲從哪個位置傳出來的？”齊飛一麵開著櫥櫃檢查著，一麵問道。
    “就是這個燒飯的地方。”王大姐心有餘悸地模仿著，“嗚嗚嗚，就是那種，一陣一陣，從這個灶台飄出來，可清楚了，我確定我沒有聽錯。”
    鍾葵的手忽然拉住了齊飛的胳膊，把他拽出了這個小小的廚房，自己站到了灶台的位置，一動不動地站了很久。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王姐看著鍾葵雕像般原地不動的背影緊張起來，悄悄問齊飛：“大仙是不是被附身了？”
    齊飛沒有回答，附身倒是不怕，這種情況，他就怕鍾瀟雨是不是又出現了。
    還好，鍾葵的聲音再傳來還是她。
    “你沒覺得最近家裏臭嗎？”她回過頭，看向王姐。
    聽鍾葵這麽一說，王姐倒是有話說：“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我還以為是天氣熱的緣故，因為你看這窗戶外麵就是綠化帶，保不齊是什麽阿貓阿狗死在草叢裏爛掉了。不過，你要真說臭，也沒有那麽大的味道，就是一陣一陣，不是很明顯我就沒有和物業說，反正等天氣涼快了估計這個味道也就沒有了。”
    “這個味道不是從窗外來的，是從這個油煙機裏出來的。”鍾葵說著和齊飛對視了一眼。
    齊飛知道她眼神所傳遞的信息，知道鍾葵對於某種氣味會特別敏感——屍體腐爛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