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現在還偏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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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就算真有什麽滋味,陳皮也根本嚐不出來。
    將不多的液體全部咽下,他便急切地,宛如邀功一樣將那設計奇怪的“水囊”舉起倒轉示意。
    “師傅!”
    隨著液體潤過喉間,某種無形的變化發生。
    混沌與渾噩如同沉沉霧障,在這一刻,陡然被未知的力量抹去。
    在重新清晰起來的視野中,陳皮望向“青年”。
    他本想說:我都喝掉了!
    這會讓你滿意嗎?
    繼續看著我吧,不要為了無關緊要的人分散心神,做出冷漠姿態。
    “青年”卻並沒有伸手來接“水囊”,而是後退一步,扭臉看向了身側的“張海客”,那神情竟有刹那慌亂。
    反而“張海客”皺著眉,把目光落在那掉落地上的空水囊,又向陳皮看來。
    “你沒事吧?”他問。
    這是嘲諷嗎,陳皮扯了下嘴角,當即就想針鋒相對駁回去,但開口吐出的話卻變成了:“難受,頭也疼。”
    話音落地,他自己就發現不對。
    “什麽?”陳皮難以置信地打了個激靈,茫然望著“青年”,“我不……師傅,這到底是什麽?”
    當然是吐真劑生效了。
    “青年”訕訕一笑:“你先緩緩,暫時別說話。”
    雖然張海客本來是打算,趁著走得遠,先斬後奏直接用藥逼問陳皮當年事情,但這不是老師來了麽?
    被抓個自行其是的現場,他現在哪還敢再動心思。
    然而,陳皮現在可謂前所未有頭腦清明。
    看出“青年”的避而不答,望見“張海客”臉龐繃緊的隱隱關切,眨眼之間,方才被數次壓下的疑慮再度洶湧衝上了心頭。
    那個最不可能的可能,最出格離奇的猜想。
    “師、傅?”
    他茫茫然喊了一聲,掃視著麵前的“青年”與“張海客”,仿佛身陷一場不知不覺沒過半身的噩夢泥沼。
    真,假?
    什麽時候,如果從一開始就——
    但師傅答應了,會來找他。
    ……師傅當真來了麽?
    “怎麽了?”“青年”麵色如常,“陳皮,你還記得剛剛我們在說什麽嗎?”
    “在說廣西的事。”
    被引動思緒,陳皮的嘴快思維一步給出回答:“師傅棄我而去,張世把我帶回去到蘭州治傷,但我不知道,師傅的印記怎麽會出現在——”
    他拚盡全力咬住舌頭,將接下來的話阻擋了一刹。
    這抵抗的欲望薄如蟬翼,頃刻被撕碎。
    在難以自控地再次開口之前,陳皮眼底寒光浮現,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背,用力到血珠迸出也不管不顧。
    他死死盯著麵前的“青年”,臉頰緊繃。
    眼神凶戾而殘惡,如同撲食狼獸,下一刻就將要從獵物身上活撕下血淋淋冒著熱氣的肚腸。
    如果“師傅”不是師傅。
    會是誰頂著這副惑人的皮囊,將他的疼痛當做逗弄戲樂?
    “張海客”又是誰人扮演?
    陳皮不敢去看“青年”旁邊的那個人。
    他怕從那裏得到一個不想要的答案,又怕連這個答案的可能都被否定……前者讓他氣急敗壞,但後者隻是稍微一想,都足夠將他打入地獄,撕裂心肺肝膽和七魂六魄。
    他隻能將全部的恨意傾注在眼前這個冒牌貨身上。
    “青年”對他的眼神視若無睹。
    陳皮,果然知道師傅後來行蹤!
    其下的張海客剛聽到關鍵,此刻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按住他雙肩急聲追問:“出現在哪裏?是什麽印記?”
    陳皮死死對抗著開口的想法。
    這很痛苦,難以形容的窒悶感完全攫住了他的心。
    但還沒看著師傅丟下自己時那麽痛。
    他不能,不能再來一次……絕不能再看到那個人對自己棄如敝履、視若無物的樣子……
    一秒。
    兩秒。
    張海客強撐著“青年”該有的從容姿態,實際上恨不得伸手去掰開陳皮的嘴,為了壓住這種暴虐衝動,他握著對方雙肩的手不覺用力:“怎麽,不能說嗎?”
    “印記?”
    陳皮麵無表情地抬起頭。
    仿佛再難抗拒,他手背泛起青紫、嘴角還沾著自己的血,卻終於緩緩張口,露出森白的牙尖。
    “……師傅想知道,怎麽不自己問我?”
    “青年”尚未反應的瞬間,陳皮一把擰住肩上搭著的雙手,反向往兩側掰開的同時,抬頭朝對方麵門直吐出一口帶著血的唾沫。
    暴露了!
    張海客腦中浮現出這個念頭,隨後卻是再無顧忌。
    偏頭避開穢物,他不退反進,踏前一步提膝直撞對方腰腹——到底沒失了理智——那力道若是再上幾寸,完全就是直奔著打斷幾根肋骨去。
    當然,他也不介意順勢往下幾寸……
    陳皮當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腰身後仰,雙臂用力,直接把他丟了出去。
    張海客則半空一個翻身。
    調整穩住姿態後,借重力就抬腿飛踹他肩膀。
    兩人瞬息間交起手來,沒人動用殺招,但也沒人手下留情,陰招損招險招全都用上,頃刻間打上了頭,連各自的手電都丟飛了出去。
    林間頓時變得枝葉橫飛,蟲聲靜寂。
    隻剩下張從宣手裏電筒的光。
    反倒像是專給兩人比鬥聚焦一般,照出了一小片亮處。
    還頂著自家學生臉的張從宣:“……”
    他收回本想按人阻攔的手,臉色微妙——習慣了一手按一隻的輕鬆勸架,這種完全跟不上的反應滯後就非常令人無奈了。
    “停手,”他撕掉易容,恢複本來聲線喊,“別在這打!”
    天已經全黑了,林子裏根本看不清有些什麽,這倆人動手的聲響就是活脫脫野生動物吸引器。
    但兩人顯然沒有聽話意圖。
    陳皮怒不可遏:“你之前騙我,現在還偏心他?”
    張海客不屑嗤笑:“誰叫你自己行事古怪,現在還支支吾吾不肯說實話,誰知道心裏藏著什麽鬼?”
    話不投機,兩人都愈發惱火。
    這番動靜在夜裏傳得尤遠,何況不遠處就是群耳聰目明的,張從宣很快聽見小張哥遠遠吹了聲尖利哨音示警。
    而張海洺的嗓音遠遠傳來:“遇襲?!”
    更有人反應飛快,眨眼已經靠近十幾米露出身形,清越的嗓音都急促拔高了:“——老師?”
    “我沒事!”
    遠遠回應一句,張從宣嗅著空氣中由遠及近的腥臭味,顧不得撿兩人方才掉落的電筒,警惕望向不遠處的黑暗,聲調也不覺高出幾度。
    “趕緊停手!有東西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