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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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打量一番,見兩個人行動如常,不見傷勢,張從宣這才放下心來。
    朝小官輕輕頷首示意後,他跟另一人招了招手。
    說要當麵道歉的,這不是虛言。
    無論阿客本身出於什麽樣的好心,做錯了就是錯了。
    同時,他扭頭跟陳皮好生說明:“阿客肯定願意誠心道歉,當然,你有不接受的權利,跟對我的道歉一樣。”
    話語間,張海客已經應聲小跑了過來。
    到了跟前,看著兩人姿態,毫不猶豫地拉青年起來,自己則半蹲下身去。
    特意朝陳皮側了側身,露出他背後直接插著的樹枝。
    “陳皮,我知道你生師兄的氣,師兄特來負荊請罪了。但這事都是我先斬後奏,自作主張,你可不能怪到老師身上……”
    話還沒說完,陳皮臉色一變。
    “跟師傅有什麽關係?”
    張海客眯了眯眼,款款微笑:“哎,我遠遠就見老師好聲好氣,你卻不予理會……師兄明白你心裏有氣,卻怎麽也不該遷怒老師吧?”
    “誰說我跟師傅生氣了?”陳皮嗤笑。
    沒再看張海客惡心人的惺惺作態,他迎著青年微訝的目光,理所當然抬了抬下巴,露出脖子側麵一處剮蹭。
    “師傅是心疼我,專門來給我抹藥的,對吧?”
    “這裏還有傷沒完呢。”
    張從宣循聲看了眼,下意識點點頭:“剛剛沒看見……”
    嗯?等等。
    仔細端詳著陳皮表情,表麵上看不出什麽異常。
    但他心下不得不多想。
    以陳皮之前大打出手中表現出來的蓬勃怒氣,方才能坐在這,隻是跟自己生悶氣,都已經是很乖巧很了不得的成熟表現了。現在居然真就這麽好說話,一下大度起來了?
    該不會在說反話吧!
    “師傅——”
    見青年遲遲沒反應,陳皮又喊了一聲,用力拉住他手臂,臉色有些陰沉:“怎麽,給我上藥見不得光嗎,還要躲著別人?”
    他咬著重音,說到別人時語氣憤憤。
    然而瞪著青年的眼神看似凶狠,卻並沒有絲毫怒氣怨氣,隻有掩不住的失落委屈。
    全然瞧不出半點九門第四掌門的狠戾血氣。
    他本身五官英挺,輪廓硬朗,少年時便桀驁不馴,後來成名,氣質又漸漸陰鷙邪肆。
    但如今這些統統不見。
    再配合重回青春的樣貌,做如此姿態,當真顯得如同長輩麵前的普通年輕人。
    ……如果,沒有那道橫貫眼眶的狹長疤痕的話。
    張從宣歎了口氣。
    在陳皮倔強又暗含緊張的注目下,青年緩緩抬手。
    像是有點猶豫似的,輕輕摸了摸他眼角的殘餘疤痕,隨後又輕輕摩挲幾下。
    即使過去多年,仍然凹凸不平,質感粗糙。
    這動作帶來些微癢意,陳皮咬著腮閉了閉眼,沒有躲閃,任由傷痕的製造者多年之後重溫作品。
    毫無防備的姿態,與引頸待戮無異。
    張從宣驀地收回手。
    的確,是九節鐧造成的傷勢,表層破口小,內裏創深。
    “……抱歉。”他再說了一遍,聲音很低。
    陳皮霍然睜開眼。
    “又是這句話,”他沒有去領會這句話對應的本意,而是坐直身,露出極力壓抑的憤懣,“你每次這樣說都沒好事,這次是不是又要丟下我!”
    “不會。”張從宣矢口否認。
    頓了頓,他略微遲疑:“但這次的事的確是我和阿客做錯,陳皮,你若是想要……”
    陳皮一點也不想聽下麵的話。
    “——那就別老想著把我撇開,成麽!”
    沒等青年若是完,他氣衝衝地甩出這句話。
    手上卻是一把攥住了對方的衣襟,死死盯著那雙微微睜大的純澈黑眸。
    青年遲疑地,輕輕拍了拍他的手。
    壞了!
    張海客半晌沒插上話,此時看著自家老師反應過來後已然柔和下去的眸光,不由心下一跳。
    居然讓這小子誤打誤撞摸到了脈門?
    一連番連敲帶打的教訓之後,陳皮反倒被激得變聰明了!這可不是他們想要的。
    “喲,陳皮,那師兄就當你受了哈。”
    當機立斷,張海客燦爛一笑,拽出後背那幾根已經沒用的樹枝丟掉,扯著青年袖子扯了扯,偏頭示意。
    “老師,既然師弟大度寬容,主動握手言和,為表歉意,剩下的傷就交給我幫忙處理吧。”
    “畢竟今晚還要睡一個帳篷的,想來陳皮也不介意幫幫我咯?”
    他接過傷藥和棉棒等晃晃,笑吟吟望著陳皮。
    嗓音輕快,但言辭拿捏間,輕鬆讓對方被堵住了拒絕的話頭。
    對方說的沒錯。
    更讓陳皮更難受的是,那還是白日自己主動選的!
    一想到,連晚上都得跟這個惹人生厭的臉共處一室,聽對方冷嘲熱諷、陰陽怪氣,他頓覺一陣憋屈。
    不過,如此師兄弟言歸和好的場麵,倒讓張從宣看得不由欣慰。
    “行,那你們好好相處。”
    他說著,遞出傷藥,順著阿客剛剛讓開的位置,看向了另一邊。
    ……
    “你殺了蛇。”
    張起靈從溪邊洗完手回來,路過帳篷,就聽到女人這樣說。
    他循聲望去,有些驚訝。
    雖然跟著隊伍啟程後,霍玲一直還算清醒,但也不會跟其他人多交流,平常吃喝都很少,基本上就是發呆沉默。
    如今開口,還帶著許久沒說話的生澀,語速很慢。
    “它們記仇,味道沾到你,身上,會找過來。”
    張起靈思索著這番話,隨即看到青年往這邊來。
    他不想讓老師為此多心。
    於是隻朝她點頭,淡淡開口:“多謝。”
    甩掉手上水珠,他步履如常地回到火堆旁邊,麵上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
    正在刀斬野雞的張海樓扭頭,好奇詢問。
    “老大,那些蛇凶不凶?”
    給到了近前的青年讓出位置,任由對方檢查過胸前傷口,張起靈這才微微搖頭。
    “數量多,不好輕易招惹。”
    ……
    吃喝休息過後,時間已晚。
    今天又在路上奔波了一天,終於能歇下,除了安排守夜的人,其他人洗漱完,便迫不及待鑽入帳篷。
    根據這幾天的輪流安排,今天輪到張海客和張海樓。
    而除了意外撞見的蛇群,他們挑選的這處地方雖是水源地,但難得沒發現大型野獸出沒痕跡,再加上背靠山壁,十分令人放心。
    上半夜,張海客值守之中,的確無事發生。
    輪到張海樓,守著火堆坐了不過一個小時,無聊到隨手揪了草葉編著玩的平靜便被打斷了。
    先是一陣窸窸窣窣,宛如風吹樹林的輕微動靜。
    要下雨了嗎?
    他望著遠處影影綽綽被紛紛搖動的樹影,如此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