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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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的死亡匯集一處,那個事實越發明顯。
學員們並非今天誤入玉脈內的。
他們是已經被困在這裏好幾天,且打散了,才會被逐個圍攻獵殺。
是他發現太遲,來的太晚。
附近的密洛陀被殺了不少,能找到的屍首已經全部在這裏,可十六號等人始終不見蹤影。
這讓張從宣心裏仍殘存著些許僥幸。
如今遍尋不見,他稍作思考,便猜到很有可能被運往了別處。
之前,小官踐行了雪山上的許諾,當真帶他在這裏走了一圈,關於密洛陀集群的事也說了不少。
譬如,位於玉脈深處的首領。
作為負責營造此處的負責人,四長老則告知了另外一些隱秘。
譬如,密洛陀們中,存在少數可以溝通的種類。
這也是青年額外攜帶不少火油的原因。
休息的間隙,以防萬一,他又做了一袋混合物出來。
從進入玉脈,迄今已經過去近一個小時。
張從宣一邊等快見底的體力恢複,一邊眼也不眨地望著被潑灑了血和火油的地方。
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似乎隻是一眨眼的恍惚,岩壁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巨大的肢體扭曲的人形影子。
青年毫不猶豫上前,砸開了那處岩壁。
幽幽裂開的縫隙之中,伸出了一隻尖利細瘦的長爪。
撕開袋口,張從宣把剩下那袋火油混合物塞給它,然後就見那隻手嗖一下縮了回去。
……該不會打算白嫖吧。
他這樣想,卻也沒有太擔心。
敢白拿自己的東西,追上去幹掉就是了。
不過這隻密洛陀還是很講信用,在張從宣不得不追債索命之前,岩壁肉眼可見地破出了一道半人寬的口子。
從外麵看去,隻能見到一團墨綠色的東西閃動竄開。
見底的體力尚未恢複。
青年心念微動。
彈出的係統麵板上,【積水成淵】技能閃爍一次,即將掉到底的體力條瞬間補滿。
【你感到精力充沛,但……】
張從宣沒有再看,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
這條路窄得離奇,僅容一人側身行走。
那隻密洛陀看著身形龐大,但是行動中跟章魚一樣把自己拉長扭曲了,偏偏速度還挺快。
穿行其後的路上,張從宣眼睜睜看著,剛回滿的體力條又掉了幾點。
關鍵是,狀態欄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幻聽】。
幸好心如止水早早拉滿。
他頂多感覺,有些不礙事的耳鳴。
不多時,路逐漸寬闊了些,漸漸可以容人並排行走。而再走出近百米後,前方帶路的巨大密洛陀忽然閃身,不見了蹤影。
張從宣頓了頓。
短暫調低心如止水,深吸一口空氣裏的新鮮血腥味,他情不自禁心口一跳。
——還活著的人?
下一刻,青年幾乎迫不及待衝出了這條通道。
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十幾米高的高大石廳,粗糙的四壁大小不均,高低不等,凹凸不平,顯然並非人類開鑿而出。
張從宣顧不得仔細打量。
滿室撲鼻而來的腥氣,幾乎嗆得他無法呼吸。
兩具斷成半截的屍體被胡亂拋在通道出口兩邊,麵目全非,已經無法辨認,岩壁角落裏,則擺著一個接近兩米的石像……透過青綠的外殼,清晰可見看到裏麵屬於人類的模糊五官。
旁邊的密洛陀正揮舞它長長手腳,將懷裏的另一個人裹起來。
那年輕人已經死去數小時。
麵色青白,四肢扭曲,半身被凝固在了青綠玉石之中。
手裏還緊攥著一隻斷臂,不知屬於何人。
石廳中間,則盤、窩……吊著一隻龐大醜陋難以形容的密洛陀。
它的肢體並未完全露出,伸展著一路從岩壁裏延伸到不知多深處,而整個身子都像蜘蛛一樣懸空從岩壁上方垂掛下來,伏在地麵凸起的一塊平台之上。
在它麵前,石台周圍,挨挨擠擠圍著十幾隻密陀羅。
它們似乎正專注爭搶什麽,不時彼此推擠碰撞,但是沒有一個願意離開的。
新鮮血腥味的來源,正是那裏。
此時聽到動靜,所有密洛陀不約而同轉過沒有五官的平板腦袋,用兩道淡色仿佛眼白的部分,直勾勾看向唯一的通道入口。
也露出了身後石台上渾身是血的人類。
懸吊在半空的碩大密洛陀第一個反應過來,陡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
風聲就在此時破空而來。
“鏘”一聲刺耳炸響。
當先的兩個密洛陀應聲飛起,腦袋被鐧身穿成一串,狠狠釘到了石壁之上,濺起一片雨落碎石。
青年的身影緊隨而至,擰腕拔出九節鐧,輕身落地。
“兩個。”他默念。
加上之前的,已經三十四個。
……不夠。
沸騰的殺意乍起又止,張從宣平靜抬眸,看向聚攏而來的一群密洛陀。
鐧身斜拍而出。
在最前的密洛陀首當其衝,被當腰錘碎,斷成兩截落到了地上。
正如入口處被它們殘忍殺死的年輕人。
看也不看一眼,張從宣毫無停頓,緊接著迎上後麵左右包抄而來的兩個密洛陀。
拄著九節鐧原地躍起。
就在兩個密洛陀收勢不及,即將撞在一起的時刻,鐧身挾著重勢當頭淩厲斬落。
接觸的瞬間,便將密洛陀們的玉石腦袋砸成了四濺的飛塵與碎片。
無頭的身體被踹飛出去,將其他密洛陀逼退了刹那,
有什麽東西輕飄飄飛了起來。
餘光瞄到的瞬間,張從宣已經想也不想地接在手裏。
虎口掌心迸裂蜿蜒的血痕,在重新拉高的心如止水下早就毫無知覺。原本穩定的雙手,此刻卻忽然變得笨拙無比,甚至輕輕顫抖起來。
青年第一時間認出了這東西的原樣。
盡管外表已被血浸潤得發黑。
這隻不到巴掌大的精致小袋……正是他曾經送給十六號的那隻香囊。
此時卻從密洛陀的身上掉下來。
內裏空空如也。
張從宣轉頭,看向石台上那具血肉模糊到身形難辨的人體。快速掃視而過,便從垂落的那隻手裏,看到了半截暗紅的懸係短繩。
將凝固的血液掛在繩尾,要掉不掉。
青年定定望著那滴血珠。
大腦似乎霍然空白了。
某種壓抑許久的東西,再按捺不住激湧而出,瞬間替代了所有思考。
身後,密洛陀們再度圍攻而來。
接下來的事情,在張從宣眼中,仿佛變成了一場快進的黑白默劇。
等重新回神時,他四周已經再無活物。
連原本掛在那的碩大密洛陀首領都已經不見蹤影,岩窟上方多出了一個奇形怪狀的裂縫。
九節鐧躺在一地碎石之間。
鐧身不知沾了什麽,黑乎乎的。
將它重新背負在身後,張從宣撿起掉落的髒汙香囊,緩步走向石台,在渾身是血的人旁邊地上跪坐下來。
紅繩被風帶得晃了幾晃。
下意識盯著看了幾眼,青年移開視線。
想了一下,他抬起手,用手肘部分還算幹淨的衣服擦了擦那張滿是血汙的臉,露出其下五官。
……果然是十六號。
盯著這張毫無生氣的臉看了又看,半晌後,張從宣忽然有些不確定地眨下眼。
是錯覺嗎?
但想也不想地,【心如止水】眨眼調低。
青年猛然直起身,一把將手指湊到了年輕人的鼻端前方,試圖確定一絲被呼出的微弱氣流存在。
但靈敏的發丘指僵硬麻木,早已失去了感知。
皺著眉,張從宣換成沒過多使用的左手,屏氣凝神,輕輕搭上年輕人的頸間。
……不是錯覺。
真的有極其微弱的搏動!
像被撈出水的小金魚一樣,輕而溫柔地頂觸了幾下他的指腹,悄聲宣告著自己的鮮活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