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大水的時候，上遊會漂來各種各樣的動物屍體：雞、鴨、鵝、狗、貓、老鼠樣樣都有，有些還沒有腐爛，可以拿回去吃。
    “上次我看見水上漂來一個裝得脹鼓鼓的蛇皮袋子，以為裏麵裝著什麽好東西，把船劃過去想把它攔下來，可惜速度太快，沒有攔住，眼睜睜地看著它被水衝到下遊去了。
    “當時還挺可惜，怪自己動作慢了，後來聽說那裏麵裝的是一個死人，可把我嚇壞了。”
    趙明聞言大驚，忙問：“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今年六月的事，”船夫肯定地說，至今仍然心有餘悸，“打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敢在河上撈東西了。”
    “你還能記得具體是六月幾號嗎？”趙明急切地問。
    “這個就記不清楚了，”船夫說，“好像是在那個殺人碎屍案發生之前的一天。”
    “那是在六月十六日？”
    “差不多吧。”
    趙明大喜，沒想到今天無意中竟然發現了一條重大線索。
    他知道，正常情況下水中漂浮的物體隻會從上遊往下遊漂。
    趙軍在烏江河中遊殺人拋屍，屍體絕對不會漂到烏江河上遊去。
    這是此案的一個重大疑點，看來趙軍殺人真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你還記得那個袋子是什麽樣子嗎？”
    “記得，燒成灰我都記得，”船夫說，“是灰色的，有一米多長，很大。”
    “現在公安局就有這樣一個袋子，你願意去認一認嗎？”
    船夫聞言有點為難。活這麽大，他還從來沒跟警察打過交道，更沒進過公安局。
    在他心裏，那可不是什麽好地方，隻有犯了罪的人才會去那兒，他可不願意去。
    “認那玩意兒幹什麽？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再說我還要做買賣，耽誤不起。”
    趙明耐心地對他說：“有個人被冤枉成了殺人碎屍犯，如果你去認了那個袋子，有可能為他討回清白，救他一條性命。”
    船夫聽聞此言，心裏有點動搖，不過還是有些猶豫，問道：“這事兒會不會對我有什麽不好的影響呢？”
    “不會，你隻需要如實辨認就是，不會對你造成任何不良影響。做這事需要大半天時間，我不會白白耽誤你，這一天的工錢我給你付了吧。”
    “這怎麽好意思呢？”
    “沒事兒，應該的。”
    見沒了後顧之憂，船夫也就答應了。
    第二天上午，他們就去了宋陽縣公安局。
    王兵見趙明又來了，大為不悅，問他又有什麽事。
    趙明說：“我發現了一些重要的線索，也許對案件的偵查會有幫助，想要提供給你。”
    王兵對此並不怎麽熱心，冷淡地問：“什麽線索？”
    “這位周師傅是烏江河上遊的一名劃渡船的船夫。今年六月，他曾經看見過一隻裝滿東西的蛇皮袋子從上遊漂下來。據他描述，那隻袋子和6·17殺人碎屍案的袋子極為相似。”趙明說。
    “哦，這能說明什麽問題呢？”
    趙明說：“說明兩者之間可能存在某種關聯。我想讓他辨認一下，當時他看見的到底是不是殺人碎屍案的那隻袋子。”
    王兵頓時警覺起來，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提這個要求。但他既然提出來了，肯定有其原因，在問清楚之前，他可不敢貿然答應，問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呢？”
    在達到目的前，趙明本不想把底牌亮出來，但王兵是個老狐狸，戒心很重，若不讓他知道此舉的目的，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自己的要求。
    無奈之下隻好坦白說道：“如果他看見的那隻袋子和6·17殺人碎屍案的袋子是同一隻，那這個案子就有問題。因為按照常理，水中漂浮的物體隻會從上遊往下遊漂，如果趙軍是在烏江河中遊殺人拋的屍，屍體應該順著水流漂到下遊去才對，絕不會漂到上遊去。”
    王兵聽到此處，心頭一驚：這還真是個重大的漏洞，當初偵查的時候怎麽就沒有發現呢？
    這個討厭的船夫，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嫌疑人都已經認罪了以後才突然冒出來，這不是成心給自己添亂嗎？
    他調整了一下思緒，鎮定地說道：“不好意思，這個要求可能無法滿足你。”
    “為什麽？”趙明大為不解。
    “我認為你的要求跟本案沒有關係。”
    “怎麽會沒有關係？關係非常大。如果周師傅看見的袋子和殺人碎屍案的袋子是同一隻，那趙軍在烏江河中遊殺人拋屍的結論就有問題，這麽明顯的漏洞難道你看不出來嗎？”趙明激動地說。
    “就算真是這樣吧，那又能怎麽樣呢？這也改變不了他殺人碎屍的事實。”王兵說。
    “那你們是不是應該重新調查一下呢？也許這個案子有冤情。”
    “我們會調查的，這個不用你教，”王兵口氣生硬地說，“趙軍殺人碎屍事實清楚，證據確鑿，不存在任何冤情，請你不要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胡亂猜測，作為一個法律人士，你要對自己的話負責任。”
    “我會對自己的言行負責任。但作為一個人民警察，你也要對犯罪嫌疑人負責，畢竟人命關天，可不能當成兒戲。”
    “你是在教訓我嗎？”王兵惱火地說，“作為一個刑警，我比你更明白這個道理。這個案子我們前前後後調查了幾個月，跑了幾千公裏，先後排查了上萬人，費盡周折才終於鎖定了嫌疑人。你以為我們會隨隨便便就把一個人抓起來嗎？你想得太簡單了。”
    “我不懷疑你們的工作態度，但在事關生死的問題上，謹慎一點難道不好嗎？我剛才提出的這個問題，希望你們能認真對待。”
    王兵說：“謝謝你的提醒，我們會認真對待的。我還忙著呢，要沒別的事就不奉陪了。”
    趙明正想說話，他已轉身離開了。
    “操！”趙明氣得狠狠地罵了句髒話，轉臉歉意地對船夫周祥說道：“不好意思，周師傅，今天讓你白跑了一趟。”
    周祥剛才看著他倆唇槍舌劍地交鋒，緊張得不敢插一句嘴，深悔自己今天不該來蹚這渾水。若真要他去辨認那個裝屍袋，今天還不知要鬧到怎樣收場呢。
    見王兵走了，他如蒙大赦地鬆了口氣，連說沒事兒，接過趙明遞過來的工錢，急不可待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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