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案子了？”馬玉林一臉狐疑地看著前來傳話的張雲貴，心裏暗自嘀咕。
    “可不，水地供銷店叫人給偷啦！史隊長讓我請您過去呢。”張雲貴急匆匆地回答道。
    “哦，好嘞，這就走！”馬玉林二話不說，轉身就去收拾東西。
    “不和大娘說一聲嗎？”張雲貴見狀，趕忙提醒道。
    “不用，她知道的。”馬玉林頭也不回地回答，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
    馬玉林的話向來如此簡潔明了，他的行動也總是這般迅速果斷。尤其是這一次，當他得知是市公安局刑警隊的隊長派人來請他時，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暖流。
    他不過是個放羊的、種地的普通農民，人家居然如此看得起他，他自然要盡心盡力去幫忙。
    為了能盡早趕到案發現場，張雲貴特意在村裏借了兩頭毛驢。兩人一人騎一頭，趁著天還沒亮，便急匆匆地出發了。一路上，馬玉林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飛到目的地。
    經過一番顛簸，他們終於抵達了水地供銷店。張雲貴趕忙將馬玉林介紹給史海濱。史海濱麵帶微笑，熱情地向馬玉林伸出了手。
    史海濱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五十多歲的莊稼漢，隻見他雙目炯炯有神，透露出一股精明勁兒，同時又顯得十分和善。關於“老馬頭”的種種傳聞，史海濱其實早有耳聞，但他始終對此半信半疑。
    然而，今日一見，他心中的疑惑不僅沒有減少，反而又多了幾分：就這麽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羊倌，難道真有傳聞中那麽大的本事不成？
    臘月三十的寒風裹著雪粒子拍打在分銷店斑駁的土牆上，煤油燈在穿堂風裏明明滅滅。史海濱摘下帽子，露出被冷汗浸濕的頭發，他上前握住馬玉林粗糙的手，聲音裏帶著懇求：
    “老馬，我們在這轉了整夜，腳印到村口就斷了。聽說你能順著腳印摸出賊骨頭，今兒個就全指望你了！”
    他眼角布滿血絲，望著牆上倒貼的“福”字，苦笑，“案子不破，這個年可怎麽過喲。” 馬玉林局促地搓著棉襖袖口，煤油燈的光暈映得他黧黑的臉泛紅。
    他偷瞄了眼屋裏全副武裝的刑警，喉嚨發緊，下意識地咳了兩聲：“我…我試試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這位在鄉間追蹤如魚得水的奇人，此刻麵對警徽和嚴肅的目光，倒像個被老師提問的學生。
    孟繼承蹲下身，手電筒的光束精準地落在地麵：“馬師傅，您看這兩組足跡，一組光腳，一組膠鞋。”潮濕的泥地上，深淺不一的腳印像一串神秘的密碼。
    馬玉林突然跪坐在地，凍僵的手指幾乎要貼上地麵，他眯起眼睛，食指丈量著腳印的長寬，連鞋印邊緣細微的褶皺都不放過。 史海濱和隊員們屏住呼吸，看著這個莊稼漢用近乎原始的方式勘查現場。
    有人忍不住交頭接耳：“這能行嗎？”“人家靠這手藝破過二十多起案子呢！”議論聲像細小的火苗，在壓抑的空氣裏劈啪作響。
    馬玉林的指尖在寒風中微微發抖，可他的眼神卻愈發銳利——光腳的足跡弧度圓潤，著力點集中在腳掌，是個常年勞作的中年人；膠鞋印則輕快跳躍，步幅間距大，分明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窗外，夜色正濃，北鬥星在雲層後若隱若現。馬玉林起身時膝蓋發出脆響，他拍了拍褲腿的泥土，把這些推斷咽進肚裏。
    這些在他眼裏如同白晝般清晰的線索，此刻還不是開口的時候——他要等晨光揭開大地的麵紗，讓腳印在陽光下顯露出全部的秘密。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馬玉林第三次蹲在店門口。他閉眼深吸一口氣，將所有足跡的紋路、走向、間距都刻進腦子裏。這時，廚房飄來新蒸饅頭的香氣，政治協理員楊峻岐站在屋簷下喊道：“馬師傅！吃口熱乎飯再走！”
    “不，碼蹤要緊。”馬玉林一臉嚴肅地說道，然後快步走出屋子，徑直來到大門口，穩穩地站定。他的雙眼如同鷹隼一般，緊緊地盯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土包，仿佛那土包上隱藏著什麽重要的秘密。
    大個子王金明見狀，心中不禁湧起一股好奇，他快步走到馬玉林身旁，同樣滿臉疑惑地看著那個土包。
    “這是那個穿膠鞋的犯罪分子的腳印。”馬玉林突然開口，語氣篤定地指著土包說道，“而且，這還是一雙才穿了沒幾天的新鞋呢。”
    他邊說邊踏上土包，目光順著土包的方向望向店裏，似乎能透過牆壁看到裏麵的情景。
    “喲，你說得跟真的似的，就好像你親眼看見了一樣。”王金明顯然對馬玉林的話持懷疑態度，但他並沒有直接反駁，隻是嘴角微微一撇，流露出一絲不以為然。
    馬玉林並未在意王金明的反應，他全神貫注地開始追蹤。隻見他熟練地折下一根樹枝，然後在地上一個圓圈兒、一個圓圈兒地畫起來，邊畫邊慢慢地向前移動。
    史海濱等人緊緊地跟在馬玉林身後，他們都注意到，有些地方明明沒有明顯的足跡，馬玉林卻依然畫了圓圈兒。
    孟繼承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指著其中一個圓圈兒問道：“老馬，這裏麵啥也沒有啊，你為啥還要畫呢？”
    “有的。”馬玉林突然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那個圓圈兒上，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你沒看見那顆小石頭子翻白了嗎？”他的聲音平靜而堅定，仿佛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眾人聽聞，紛紛好奇地湊到圓圈兒前，定睛細看。果然，在圓圈兒的中央，有一顆小小的石頭子，朝上的一麵沾滿了濕土，顯得有些髒兮兮的；而朝下的一麵卻異常光滑，顯然是被翻動過了。
    史海濱見狀，不禁暗暗讚歎：“好眼力啊！”
    馬玉林似乎並沒有聽到史海濱的稱讚，他轉過身，繼續邁著穩健的步伐，在地上畫著圓圈兒，繼續追蹤著犯罪分子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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