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愛華心急如焚，伸手去拉剛子，指尖觸及孩子掌心的刹那，那刺骨的冰涼讓她心頭一顫。身後幾個鄰居擠在門框邊，臉上寫滿驚恐與不忍，渾濁的老眼裏蓄滿淚水，卻又因恐懼而不敢上前。
    老獵戶王大伯突然擠開人群，布滿皺紋的臉因激動漲得通紅，青筋在脖頸上暴起：“往南山跑！跑得越遠越好！”他聲音嘶啞，帶著哭腔嘶吼道，“這幫畜生找不到馬玉林，非把孩子撕成碎片不可！”
    剛子猛地抬頭，稚嫩的臉頰上淚痕交錯，眼中卻閃過一絲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決絕。他抓起牆角破舊的棉被，胡亂披在身上，赤腳踏進雪地。
    寒風如利刃般割過臉頰，碎石和荊棘無情地紮進腳掌，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烙鐵上，鮮血混著雪水在身後拖出長長的痕跡。
    淚水在睫毛上迅速結成冰晶，他死死咬住嘴唇，將嗚咽聲咽回喉嚨，生怕一絲聲響就會招來窮凶極惡的土匪。黑暗的山林中，貓頭鷹陰森的怪叫與遠處狼群的嗥叫此起彼伏，十歲的孩子感覺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恐懼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另一邊，田桂榮正被土匪粗暴地拖在結冰的土路上，粗糙的麻繩勒進她的手腕，在皮膚上留下深深的血痕。槍管貼著她的太陽穴，傳來徹骨的寒意，光頭胖子滿嘴的酒氣和唾沫星子噴在她臉上：“不說？那就等著給你兒子收屍！”
    田桂榮死死閉著眼睛，在心底瘋狂祈禱：“剛子，快跑，一定要活下去！”每一次被拖拽，她都感覺骨頭要散架，但隻要想到兒子，心中就湧起一股力量。當土匪罵罵咧咧地離去，她拖著被打斷的腿，一步一步爬回家。
    推開家門的瞬間，看著滿地狼藉，卻不見兒子的身影，她隻覺眼前一黑，整個人癱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哭聲在空蕩的屋子裏回蕩。
    南山深處，寒風裹挾著雪粒灌進狹窄的山洞，剛子蜷縮在岩壁下，腳趾早已失去知覺，漸漸發黑。他仰望著頭頂的星空，數著星星，回憶著媽媽溫暖的懷抱和爸爸有力的臂膀，意識在寒冷與疲憊中逐漸模糊。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識時，一雙溫暖而熟悉的大手將他抱起，耳邊傳來爸爸沙啞又充滿愛意的聲音：“剛子別怕，爸在這兒……” 然而，命運的苦難並未就此停歇。
    田桂榮每天用鹽水艱難地擦拭潰爛的眼睛，試圖減緩視力下降，可無濟於事。那些被土匪毆打的日子裏，飛濺的血沫糊住了雙眼，如今她的眼底仿佛蒙著一層厚重的黑紗，世界漸漸變得黑暗。
    她摸索著兒子殘缺的腳，強裝鎮定地說：“媽能看見你，剛子……”淚水卻不受控製地滴落在滲血的紗布上。而剛子的腳趾，在那個寒夜後逐漸壞死、脫落，腐肉的惡臭彌漫在屋內，久久無法消散，如同這一家人揮之不去的痛苦。
    往後的三十年裏，每一個深夜，月光透過窗欞灑在馬玉林的床頭，他都會從噩夢中驚醒。顫抖著伸手撫摸那支“五四”式手槍，金屬的冰涼讓他瞬間回想起土匪的匕首、妻子失明的雙眼和兒子殘缺的腳掌。
    “要是當年……”他握緊槍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悔恨與憤怒在心中翻湧。這支從未開過火的槍，卻成了他精神的支柱，每當他在案發現場追蹤罪犯，仿佛都能感受到槍膛裏蓄勢待發的勇氣，支撐他在追尋正義的道路上堅定前行。
    入黨那天，馬玉林站在鮮紅的黨旗前，妻子失明後那句“咱不能讓更多人遭這樣的罪”在耳邊回響。他挺直脊梁，握緊拳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1962 年的夏日，熾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空氣裏浮動著令人窒息的燥熱。自從遞交入黨申請書後，馬玉林的工作熱情愈發高漲，仿佛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
    每當有案件發生，他總是第一時間卷起炕上的行李，眼神堅定，做好奔赴現場的準備，從不因絲毫懈怠而貽誤破案的 “戰機”，憑借著出色的追蹤本領，他參與偵破的案件，結案率高得驚人。
    七月的一天中午，平莊區旺甘池村被一聲淒厲的尖叫打破了午後的寧靜，一起凶殺案如驚雷般炸響。公安局接到報案後，華副局長迅速集結警力，帶著馬玉林、楊峻岐等偵查員，風馳電掣般朝著案發地疾馳而去。
    警車載著眾人的焦急，揚起一路塵土，車輪碾過坑窪的路麵，顛簸得讓人五髒六腑都跟著顫動，可沒人在意這些，大家的心早已揪緊，盼著能快些趕到現場。
    案發現場是一間普通的農村平房，屋內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雜著夏日的悶熱，讓人喘不過氣來。被害者是一對中年夫婦，此刻他們頭並頭朝著炕裏躺著，原本平和的午睡被殘忍打破。
    夫婦倆頭部血肉模糊，被凶手用斧子砍成重傷，昏迷不醒，早已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隻留下炕席上大片刺目的血跡，無聲訴說著剛剛發生的慘劇。
    公安人員迅速展開工作，相機的閃光燈不時在屋內亮起，記錄下每一處細節；勘查筆錄上，一行行字跡快速書寫，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屋內整整齊齊，沒有被翻動的痕跡，財物也完好無損，初步排除了謀財害命的可能，眾人推測這或許是因奸情或仇怨引發的凶案，氣氛愈發凝重。
    馬玉林默不作聲地繞著屋子踱步，敏銳的目光像掃描儀般仔細搜尋。當他走到窗下時，瞳孔猛地收縮 —— 幾枚若隱若現的足跡映入眼簾！
    他蹲下身，手指輕輕拂過地麵，指尖能感受到細微的凹陷，臉上露出篤定的神色：“老華，你瞧，” 他指著窗戶，聲音沉穩有力，“凶手是從窗戶外麵探身進來行凶的，這就是他留下的腳印。”
    華副局長眼神一亮，急切地追問：“能順著這腳印追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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