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寒渾身一僵，慌亂地看了一眼房門，聲音都變了調“娘、娘我隨便吃點就行！”
    門外江母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語氣狐疑“你聲音怎麽怪怪的？感冒了？”
    “沒、沒有！”江雲寒故意打個哈欠，“就是剛睡醒”
    池黎撐著頭看著江雲寒，惡劣地用食指輕輕摩挲他耳垂。
    “對了，”江母的聲音繼續傳來，“你妹妹來信說缺幾本參考書，你今兒個去縣裏供銷社看看。順便買兩斤肉回來，你大哥下午要從部隊回來了。”
    江雲寒胡亂應著“知道了娘”
    腳步聲漸漸遠去，江雲寒長舒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床上。
    池黎湊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大哥？”
    “我大哥在部隊當兵，三年沒回家了”江雲寒小聲解釋，“你餓不餓？”
    池黎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江雲寒頸間，讓他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那雙有力的手臂將他牢牢圈住，隔著單薄的衣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胸膛傳來的心跳聲。
    “問這個做什麽？”池黎低笑，唇瓣若有似無地擦過江雲寒的頸側。
    江雲寒咽了口唾沫，耳尖通紅，手指無意識地揪住池黎的衣角“我、我是想”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你能不能陪我去縣裏？”
    池黎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頭來。
    微弱的光透過窗紙，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怕東西太多拿不完？”他輕聲問。
    江雲寒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自暴自棄地開口“就是想你陪著”
    “行啊。”池黎幹脆地應下，鬆開江雲寒。
    兩人迅速收拾妥當。
    推開房門時，堂屋裏江村長正坐在桌旁喝著稀飯，江母在灶台前忙活著烙餅。
    見兩人一同出來，江村長放下碗筷，目光在池黎身上停留了片刻。
    “池同誌也這麽早？”江村長擦了擦嘴問道。
    江雲寒搶先開口“爹，池知青也要去縣裏，我們正好一道”
    “哦？”江村長挑了挑眉，“池同誌去縣裏辦事？”
    池黎神色自若地點點頭“嗯，去郵局取個包裹。”
    江母端著一盤剛出鍋的蔥花烙餅走過來，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轉“那正好，路上有個照應。”
    說著把餅子塞進江雲寒手裏，“趁熱吃，路上別餓著。”
    簡單洗漱過後，兩人便出了門。
    來到縣裏後，江雲寒拉著池黎穿過集市，拐進了縣國營飯店的大門。
    飯店裏飄著濃鬱的飯菜香，白瓷磚牆上掛著“為人民服務”的紅色標語，幾張木製方桌旁坐滿了吃早點的工人。
    “同誌，來兩碗陽春麵，再加一籠小籠包！”江雲寒熟門熟路地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從兜裏掏出皺巴巴的糧票和錢。
    池黎的目光落在江雲寒手中那幾張皺巴巴的紙幣上——那顯然不是江母早上給的錢。他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娘給你的錢給我買吃的？”
    江雲寒正低頭數著零錢，聞言動作一頓。
    他左右看了看，突然湊到池黎耳邊”這是我偷偷攢的，在黑市”
    池黎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江雲寒竟然直接跟自己說了實話。
    池黎對於江雲寒這種全身心信任，內心很愉悅。
    吃完飯後，兩人在買好東西後，江雲寒還帶著池黎去廢品站。
    池黎看著江雲寒蹲在廢品站的舊書堆前認真翻找的側臉，心頭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柔軟。
    江雲寒突然驚喜地"啊"了一聲，從書堆裏抽出一本破舊的《現代漢語詞典》，小心翼翼地拂去封麵上的灰塵“池黎你看！這個還能用！”
    他獻寶似的把詞典遞過來，指尖因為興奮而微微發抖。
    “你找這個做什麽？”池黎輕聲問。
    江雲寒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聲音越來越小”我我認得不多”他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想多學習。”
    想離你更近一點，這句話江雲寒沒說出口，隻是默默看著池黎。
    池黎看著江雲寒期待又忐忑的眼神，心頭一軟。
    “學習是好事。”池黎的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另一隻手自然地揉了揉江雲寒的發頂，“有不懂的都可以問我。”
    江雲寒聽到池黎的應允，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寶貝似的將那本破舊的詞典抱在懷裏，轉身走向櫃台後的廢品站老板。
    “老板這本詞典多少錢？”江雲寒將書小心地放在櫃台上，手指還舍不得離開封麵。
    廢品站老板叼著煙鬥，眯眼看了看“喲，這可是好東西啊。五塊錢。”
    “五塊？！”江雲寒瞪大眼睛，聲音都提高了八度，“這都破成這樣了！您看這書脊都開線了，頁腳還缺了一角”
    ………………
    走出廢品站斑駁的鐵門，池黎突然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看著江雲寒懷裏緊緊抱著的舊詞典。
    “你妹妹在上學，”池黎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回避的力量，“為什麽你不認識字，你以前沒學？”
    江雲寒的腳步猛地頓住，他低頭摩挲著詞典破損的封麵，突然咧嘴一笑“其實本來我們都讀不起書的。”
    池黎眉頭微蹙。
    “我們家條件不好，父母把錢都給大哥讀書用了，後來母親病了，大哥就去了部隊，大哥的錢都用來治療母親，當時我妹妹還小，我問她想不想讀書，之後我就開始跑黑市，給妹妹掙學費……”
    江雲寒說著還誇張地揉了揉太陽穴，眼睛彎成月牙“而且我比起讀書，我寧願下地幹活。你看我這身板，比妹妹結實多了！”
    池黎的視線掃過江雲寒單薄的肩膀和手腕上凸出的骨節，沒有說話。
    兩人剛走到縣小學門口，一個紮著馬尾的少女孩就朝他們飛奔過來。
    “二哥！”江念念像隻小燕子一樣撲進江雲寒懷裏，又好奇地打量著池黎，“這個哥哥好好看，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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