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黎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那就來一份。”他目光掃過鄰桌食客的菜肴，“再加一道清炒時蔬，一盅菌菇湯。”
    “客官好眼力！”小二豎起大拇指，“這菌菇湯用的都是今早剛從山上采的鬆茸，鮮著呢！要不要再來壺咱們自釀的梅子酒？酸甜可口，最解油膩了。”
    沒過一會兒，店小二便托著紅木食盤快步走來，臉上堆著殷勤的笑容“客官久等了！”
    他動作麻利地將幾樣菜肴一一擺上桌。
    先是那盅菌菇湯，青瓷碗裏飄著幾片金黃的鬆茸，湯色清亮，熱氣蒸騰間散發出山野特有的清香。
    季青已經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菌菇湯，鮮香的熱氣熏得他眼睛都眯了起來。
    池黎也拿起筷子準備吃點東西，一陣清越婉轉的歌聲從大廳中央傳來。
    池黎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頓，循聲望去。
    隻見一位白衣女子端坐在廳堂正中的琴台前，纖纖玉指輕攏慢撚，朱唇微啟，唱著一曲《長恨歌》。
    她眉目如畫，卻籠著一層淡淡的哀愁，歌聲如泣如訴，在喧鬧的客棧中竟顯出幾分格格不入的淒清。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一曲唱罷，白衣女子盈盈一禮，池黎眉頭微蹙，目光追隨著那白衣女子飄然下台的身影。
    她步履輕盈地穿過大堂，所過之處，竟無一人側目，仿佛她隻是空氣一般。
    池黎的指尖在桌麵上輕輕一頓。
    他環視四周——滿堂食客推杯換盞，店小二穿梭其間添茶倒水，沒有一個人的目光追隨那抹飄然離去的白影。
    就連坐在琴台附近的幾位客人，也依舊埋頭用膳，仿佛方才根本無人獻藝。
    “季青。”池黎聲音微沉，“你可聽見方才有人唱曲？”
    季青正夾起一塊鴨肉，聞言茫然抬頭“沒有啊？”他困惑地掃視大堂，“這客棧哪來的歌伎？”
    池黎眸色漸深。他分明看見那白衣女子，不過再看時，周圍已經沒有那女子身影。
    自己看到的莫非是鬼魂？但是卻沒有想象中感到害怕，反而還異常的平靜，看來自己身上的秘密應該很多。
    季青看著池黎遲遲不動筷，反而盯著空蕩蕩的琴台出神，心裏不由得打了個突。
    他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湊近了些“大人您剛才真的看見有人唱曲？”
    池黎收回目光，指尖輕輕摩挲著茶盞邊緣“嗯，一個白衣女子，唱的是《長恨歌》。”
    季青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後背突然竄上一股涼意。他環顧四周，客棧裏喧鬧如常，哪有什麽白衣歌女？可大人向來不會無的放矢
    “大、大人”季青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你可別嚇屬下，我還小，我才十六……”
    池黎看著季青發白的臉色，忽然輕笑一聲“或許是我看錯了。”
    池黎招手喚來店小二，指尖在桌麵上輕輕叩擊“小二哥，我看這琴台布置精巧，想必平日是有歌伎獻藝的？”
    小二的笑容突然僵在臉上，手中的茶壺微微顫抖，灑出幾滴滾燙的茶水“客、客官說笑了我們這小店”
    “怎麽？”池黎眸光一沉，語氣依舊溫和，“不方便說？”
    小二左右張望了一下，壓低聲音道“不瞞您說，原本是有個唱曲的柳姑娘可三天前”他咽了咽口水，“有人發現她在自己家裏上吊自殺了”
    季青倒吸一口涼氣，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哦？”池黎不動聲色地推過去一塊碎銀，“你確定是自殺？”
    小二的手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最終還是抵不過銀子的誘惑，小聲道“這個小的哪裏知道，反正官府是這麽說的。”
    小二離開後，池黎的眉頭微微皺起。他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若有所思地低語“死在家中，魂魄卻滯留於此不合常理。”
    池黎抬眼——二樓回廊處，那白衣女子正憑欄而立。
    她的裙擺無風自動，發間銀簪上的蝴蝶在昏暗的光線下竟似活物般輕輕振翅。最詭異的是，她的雙腳根本沒有沾地。
    白衣女子緩緩走向二樓盡頭的一間房，身影穿了進去。
    池黎挑眉，打算吃完再去看看，低頭卻見桌上的菜肴早已被掃蕩一空。
    季青捧著圓滾滾的肚子，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大人，您再不吃菜都涼了”
    “”池黎盯著光可鑒人的碗碟，一時語塞。
    季青這才反應過來，訕訕地放下筷子“那個屬下看您一直不動筷，怕浪費了”
    也是，季青還是在長身體的年紀，多吃點也好，畢竟自己就他一個侍衛，而且應該關係很好。
    池黎輕叩櫃台，對掌櫃道“要兩間上房，就二樓盡頭那間，和它隔壁的。”
    掌櫃的聞言手一抖，算盤珠子嘩啦散了一地“客、客官那間房不太幹淨”
    “哦？”池黎似笑非笑地又放下一塊碎銀，“怎麽個不幹淨法？”
    掌櫃的盯著銀子咽了咽口水，壓低聲音道“就是就是柳姑娘生前常住的那間自打她死後，夜裏總聽見裏頭有人唱曲”
    季青在後麵聽得直打哆嗦，偷偷拽了拽池黎的袖子“客官要不換一間”
    池黎卻已經拿起鑰匙“無妨。”
    池黎和季青剛踏上樓梯，掌櫃便招手喚來小二，從櫃台下摸出一塊碎銀塞給他“盯著點天字三號房，要是半夜那兩位客官要退房老規矩。”
    小二熟練地掂了掂銀子，壓低聲音問“掌櫃的，這次賭幾個時辰？”
    “我賭子時之前。”掌櫃瞥了眼二樓，搖搖頭，“上回那個，不到三更就屁滾尿流地跑出來了”
    二樓走廊盡頭，池黎停在房門前，插上鑰匙，推開房門，房間內設施齊全，看上去也是打掃過的。
    “大人，要不屬下守在門外，以防萬一。”季青有些擔心池黎，畢竟那掌櫃都說了這房間鬧鬼了。
    “沒事。”池黎說完，抬腳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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