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預料的那樣，火葬場十年內從來沒有受理過一名名字叫做“董強強”的八歲男孩兒。
    對董強強的行蹤調查，終止在他被家人接出醫院的那天。
    給董強強做出死亡鑒定的醫生，在這之後離開了醫院，舉家搬遷，不知所蹤！
    章文英仔細回憶了一下，說道“當年，董強強腦部受傷嚴重，手術做了很久。但，之後那麽快去世，我們幾個給他做手術的人也感到有些奇怪。不過，那天晚上，中華住院，我根本沒心情管別人的事情。更何況，我本來就是借調的，也不適合提出質疑！”
    說到這裏，章文英猛然間想起了給董強強手術當天晚上在邱珍的病房裏看到的詭異一幕。猶猶豫豫間，還是把這個極有可能看花眼的事情告訴了陳國峰。
    “你怎麽不早說？害我丟了這麽重要的線索！”陳國峰忍不住埋怨道，聲音都粗了起來。
    “都說了！當天晚上，中華就發高燒住院了，哪裏還記得別的事情？再說了，那天連續工作近十個小時，旁邊躺著的又是一個沒有行為能力的植物人，我看花眼也很正常啊！你凶什麽凶？我又不是你手下！你自己工作沒做好，還賴我頭上了？”章文英氣憤之下，下了床，把蓋在陳國峰身上的被子一扯，往懷裏一抱，扭身出了兩人的臥室。
    “哎？你不睡覺，去哪兒？你把被子拿走了，我蓋什麽？”
    “你愛蓋什麽蓋什麽！我去我心愛的女兒房間裏睡！你愛跟誰發脾氣隨便你，反正我不伺候！”
    “她又不在！我錯啦！我不是朝你發脾氣！”陳國峰懊悔不已，也晚啦。隻好下床，自己到櫃子裏找可以蓋的被子。
    隔天，麓山路派出所特警隊出動了兩名預備特警，去到長沙市中心醫院提取五年前的監控。
    盡管做好了一無所獲的準備，當聽到五年前的監控早就清除時，兩名預備特警還是失望透頂。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兩個人垂頭喪氣地，一不留神撞到了一個駝背老頭兒。
    兩人強壯的體魄直接把老頭兒撞了個趔趄，要不是眼疾手快拉住了，保管能把老頭兒摔出去三米遠。
    “對不起對不起，沒事吧？”蕭然連忙道歉，生怕把人撞出個好歹來。
    “能沒事嗎？你們警察就能這麽專橫嗎？走路不看的嗎？一個個的，都來欺負我這個殘疾老頭子！想當初，整棟樓還不是聽我的指揮？！現在倒好，醫院發展好了，想著不要我啦？時代再變，也不能欺負一個奉獻了一輩子的孤老頭子！”說話的是龔紹順。他剛剛被醫院人事部主任談話了，被要求早點退休，心裏正噴著火，剛好借機發揮了出來。
    “您說整棟樓聽您的指揮？能跟我們說一說嗎？”孟喬一下子打起了精神，他跟蕭然好不容易得到預備特警的職位，很想好好表現一下，早點轉正，把預備兩個字拿掉。
    他的一個“您”字讓龔紹順心裏一陣舒服，對兩人放下了抵觸和反感。
    緊接著，兩個人扶著龔紹順走出了醫院，往醫院斜對麵的“海風西餐社”走去。
    在優美的鋼琴聲中，在孟喬一句句的恭維聲中，吃著牛排，喝著紅酒，吹著空調，龔紹順飄飄然，臉也熱了，身體也興奮了，感覺變成了高檔人，不知不覺說出了藏在內心深處幾年的秘密。
    “這個世界啊，奇怪的事情多得很！你們聽說過，植物人能走路嗎？沒聽過吧？我，親眼看到過！”
    看孟喬和蕭然兩人臉上都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龔紹順急了，辯白說，“你們以為我騙人？我跟你們說，隻要往他們輸的吊瓶裏放上一滴快活水，不要說走，跳舞都可以！”
    蕭然內心一驚，朝孟喬看了一眼。
    孟喬朝他使了一個眼色後，笑嘻嘻套話說“快活水？您說的是可樂嗎？想喝的話，待會兒買來孝敬您！”
    “咦！還是不信我？我屋裏還有一點兒，不信，待會兒你們跟我走，我試給你們看！讓你們見見世麵！不然還以為老頭子我吹牛不打草稿呢！”
    陳國峰怎麽都不會想到。
    他們尋求了多年的答案，就這麽被兩個小輩兒輕易地破解了。
    輕鬆得像個笑話。
    原來，當年浮生福利院中毒住院的一百來號人，突然間全部清醒過來，是有人做了手腳！
    做手腳的人正是負責住院樓清潔衛生的“龔師傅”，一個十分不起眼、可以自由出入住院部的小人物。
    據他所說，當年有人給了他錢，讓他做這件事情。
    他剛開始沒答應，大著膽子試著往自己身體裏注射了被稀釋後的不明液體後，不僅沒有不良反應，一連好幾天還連連做美夢，這才拿了錢，把事情做下了。
    除了一個人沒醒外，其餘人都醒來還出院了，他曾認為做了件大好事，隻是不敢往外說，誰知道沒出院的那個人接下來會不會出什麽問題呢？
    時間長了，恐懼減少了，喝了點紅酒，飄飄然間，把這件事情當成談資，吹給兩個小輩兒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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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的是，龔老頭對指使人的容貌描述，就像大海裏的一粒沙，那麽普通，那麽大眾，有價值，不大！
    這件事情，讓孟喬和蕭然得到了出學校後的第一個嘉獎，雖然是口頭的，也讓兩個人興奮不已。
    請龔老頭吃飯的錢得到了報銷，孟喬得意極了，覺得，他就是幹特警的天才！
    沒能如願進入特戰隊的失落，迅速被這件事帶來的喜悅填補著。
    “等著吧，特戰隊不要我們，是他們的損失！”
    “我覺得現在挺好的。我倆好好幹，以後進國安，吃鐵飯碗，不用擔心沒飯吃！”
    “是啊，真沒想到，連你姐那種國企的工人也會丟飯碗！這年頭，什麽都變了！不過放心，有我在，你們家誰都餓不著！”
    一場由國企改革帶來的噩夢從傳言變成了現實，從一個點出發，向全國發散。伴隨著四月的冰雨，逐漸讓千萬個家庭體會到了“倒春寒”的冰冷徹骨、痛徹心扉。
    一場場失魂落魄、迷失方向的失業故事，紛紛在試點城市中不同的家庭裏上演著。
    每個故事主人公不一樣，故事的內容，如出一轍。
    尤其是夫妻雙方同時失去工作的家庭，碎掉的何止是鐵飯碗？碎掉的是整個人生，連同嗷嗷待哺的孩子！
    浙江杭州就有那麽一戶家庭，奔走在絕望的深淵裏，等著老天爺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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