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的記憶比魚好不了多少。
    科學研究表明，金魚的記憶可保持一個月，天堂魚的記憶可保持三個月，部分魚類甚至可保持數年以上的記憶。
    十天不到，杭州人的記憶就被另一件事情覆蓋了。
    一款名字叫做“諾基亞2110”的手機即將在杭州大廈展出。
    提起杭州大廈，不得不感慨杭州四年來的變化，尤其是在過去的1993年。
    杭州大廈作為商場正式開業，所有世界上先進的東西陸陸續續出現在商場裏，讓杭州人世麵大開。
    浙江美術學院正式更名為中國美術學院，今年夏天畢業的學生，將拿到刻有“中國美術學院”印章的畢業證，開創屬於他們的未來。
    很多家庭有了彩電、固定電話機、單門冰箱、雙筒洗衣機。講究點的家庭還有影碟機（vcd）、組合音響、電腦等豐富精神世界的物件。
    但比大哥大輕便上許多、接收信號好很多的手機？沒幾個人聽過，更沒幾個人見過。
    4月18日，早上9點半不到，杭州大廈外麵人山人海、喧鬧聲連成一片，等著商場10點開門，都想瞧一瞧報紙上宣傳了好幾天的手機，到底有沒有說得那麽神奇。
    害怕周末人多、不好控製，商場專門選擇了星期一這一天做手機展示，沒想到人還是多到離譜。
    杭州人喜歡湊熱鬧，人稱“杭兒風”，許多大學生逃課出來看熱鬧，唯恐落於人後。
    一部手機2888元，哪裏是普通人買得起的？想見識見識的人占多數。
    離開門還有十五分鍾時，武林廣場派出所臨時加派了人手幫商場維持秩序，生怕出現踩踏事故，造成人員傷害。
    兩支長長的隊伍從杭州大廈正門一直排到隔壁杭州劇院正門，把杭州劇院大門堵得嚴嚴實實，把在杭州劇院裏麵上班的人嚇一大跳，擠半天、吼半天才能擠進去。
    在這兩支長長的隊伍裏，藏著陳羽西和韓子欽。
    兩人分別從兩個地方趕來，相約在杭州大廈見麵，誰知道，會遇到這種排隊的盛況？
    論起來，還是因為聯係不方便，靠打固定電話約時間和地點，遇到點兒臨時狀況，隻能抓瞎！
    陳羽西身上背著一個重重的登山包。她是從火車站直接趕到商場的，她不知道為什麽子欽會約她在這裏見麵。
    太久沒見麵了，就算約她到月亮上相見，她也會想辦法赴約。
    終於，十點了，大門從裏麵打開了，等待的人群像海浪一樣拍打著湧進商場，保安差點被撞飛。
    “警戒！警戒！”還是警察力氣大，維持著秩序，商場保安聽從指揮，開始各司其職。
    子欽隨波逐流，被擠進去後，才拿回身體的使用權，閃在一邊整理著扭成一團的衣服。
    她今天是來買手機的。她跟陳羽西馬上要過生日了，其他的東西她都不感興趣，唯獨對手機勢在必得！
    她受夠了見不到人還聽不到聲音的日子了！這款手機她早就聽說過，可以打電話，可以發訊息，就衝這兩點功能，再貴都值得！
    隻是低估了人民大眾對新生事物的熱情。
    燙好的棉麻衣服就這麽一會兒功夫，皺成姥姥的抹布！
    她低著頭，拉著衣服，沒注意到任何人的靠近。當她看到一雙穿著迷彩解放鞋的腳時，她順著這雙腳向上看，黑色的運動褲，白色的短袖襯衫，一張曬得有些黑的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她想大聲叫“陳羽西”，忍住了。她隻是輕輕拉住了陳羽西的手，把所有的思念藏在了手心裏。
    四年了！她怎麽都不會想到，兩人一分別就是四年。
    “聽過西班牙作曲家弗朗斯科塔雷加的華爾茲曲《gran vals》嗎？”
    “沒聽過！”
    “這款手機的鈴聲就是其中的一個片段！會跳華爾茲嗎？”
    “不會！”
    “晚上，我教你？”子欽拉著羽西來到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手機櫃台前，對她說“我給你買手機，以後，我給你發的訊息，不管多晚，都要當天回，不能過夜！”
    “你現在這麽有錢的？可以送我這麽貴的東西？”羽西朝她笑著，仿佛回到了小時候，跟子欽討錢買東西的時光，隻不過，現在不用討了。
    “可以刷信用卡啊！我有個朋友跟我說，金融的樂趣在於管理財富。不僅僅可以管理現在的，還可以管理未來的！”
    “什麽時候認識的這種朋友？男的女的？”
    “認識好幾年了。一個我很喜歡的人。改天介紹你認識！”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裏，陳羽西見識了什麽叫做“信用卡”，什麽叫做分期付款，明白了什麽叫做管理未來的財富。
    也感受到了子欽身上的變化。
    一個成熟的女子，同時掌握幾門外國語言的外交專業研究生，一個即將開始見習的外交官助理。
    陳羽西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有一個優秀到不像話的對象，除了變得同樣優秀，想不出第二條路可以走。
    變得同樣優秀，談何容易？
    “帶你去我住的地方！我想你肯定會喜歡！”
    子欽拉著羽西的手，內心被喜悅塞滿。她能感到陳羽西還是那個憨憨的樣子，她渴望跟她一訴衷腸，隻期待，她能主動些。
    作為一個時代的標誌，第一部gs網絡時代。
    古典吉他演奏的華爾茲樂章片段，成為諾基亞手機的經典鈴聲，成為一代人無法忘卻的聲音符號，貫穿他們為之奮鬥的青春。
    一些人失業，一些人昂然向前。
    跟鍋爐廠完全相反的是，杭州富陽有一家近年興起做羊毛衫的工廠，到處招兵買馬，租地建廠，對下崗職工優先錄用，成為政府眼中的良心企業，也成為政府重點扶持的民營企業。
    一個名字漸漸在浙商圈中知名了起來，他叫周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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