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崇鄴的話，是告誡，也是警示。
    不管烏洛對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們繼續下去的唯一結果，就隻有死路一條，並且，死的那個人一定是烏洛。
    這是安崇堰無法接受的。
    最終，思來想去，盡管心如刀絞，他也不得不低頭。
    “隻要我不再見他，他就能好好的嗎？”
    “隻要你不見他，消了他心裏那份不該有的心思，此生安分守己，不做出半點有害於大昇的事，那他就能安然無恙。”
    安崇鄴言語平靜，為了安撫他的情緒，還承諾道：“如果他能做到言行合一，哪怕是兩國交戰，我也能保他一命。”
    但……果然他不似表麵溫和，確實做了那些陰謀算計的動作，損害了大昇利益，那就別怪他翻臉無情，新賬舊賬一起算。
    安崇鄴從不輕易承諾，可一旦說出來，那必然是做得到的。
    安崇堰閉眸點頭，忍下眼淚：“好，我答應你，不會再見他。”
    愛情沒有命重要，人死了什麽都沒了，可隻要他活著，盡管此生不複相見，他心裏也會永遠有個地方存在，足以讓他念想，讓他期盼。
    腦中盡是那人的回憶，心中一片絞痛，安崇堰覺得有些呼吸不暢。
    站起身，他抬腳欲走。
    “皇兄！”
    大約是他捂著胸口，背脊佝僂的樣子太過可憐，安崇鄴稍稍心軟，開口喚住他：“歲日朝賀，父皇會宴請百官進宮慶祝，那日，我會讓烏洛與你見最後一麵。”
    有始有終，好聚好散，感情不是一個人的事，兩個人一起開始的，自然也要兩個人一起結束，省得後麵再鬧出什麽“你追我趕”的戲碼，過多糾纏。
    “我知道了。”安崇堰懨懨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往涼亭外走去。
    ……
    幾日後，季子越傳來消息，啟陽都護馮代挾製戚夫人畏罪潛逃，經一番追捕後，最終墜落山崖，生死未知。
    戚夫人重傷被救下，戚明通匪一案終得平反，啟安帝念其生前盡忠職守，特下旨追封其為二品郡公，遺孀聶氏為二品誥命夫人，賞銀千兩，作以補償。
    而後一日，從監察司轉至刑部的高聰、馮嬤嬤等人接連於牢中自縊身亡，刑部尚書江盛林為此受了啟安帝好一番責罵，在議政殿足足跪了一個多時辰才一瘸一拐出了宮門。
    寧絕聽到這個消息時，正與聞卿竹一同給高戩出征餞行。
    等他回到監察司，找到項武，正想跟他詢問具體消息時，一道口諭，又立馬把他叫進了宮裏。
    昭仁殿中，啟安帝漠然的看著下方矗立的少年：“所以，你懷疑此事與大皇子有關？”
    “……”
    寧絕微微低頭沒有答話，方才啟安帝問他追查的結果，他便試探性的點出林自騁與安崇樞來往頻繁的行跡，想借此看看啟安帝的反應。
    結果不出所料，他眼裏隱隱的不滿和薄怒，不僅是對安崇樞的，也有對寧絕的。
    他惱怒於安崇樞的算計，或許，同時也在不滿寧絕把嫌疑定在了自己兒子身上。
    “微臣隻是根據罪犯的供詞猜測，具體事實如何，還需查證。”
    “那就查清楚了再說。”
    啟安帝語氣凜冽，這是寧絕入仕以來，第一次被他冷眼對待。
    “是。”
    寧絕不緊不慢行了個禮：“微臣思慮不周，還請陛下恕罪。”
    作為邢官，因為案子而對旁人猜測懷疑，這本是常事，又何來恕罪一詞，他這麽說，不過是全啟安帝的麵子，讓他消氣罷了。
    啟安帝煩躁的擺擺手：“行了，下去吧。”
    “微臣告退。”
    寧絕沒有猶豫離開大殿，剛出宮門，便與述完職的中郎將鍾衢撞了個正著。
    “呦，這不是小寧大人嗎？”鍾衢自來熟的打著招呼。
    寧絕一臉莫名，不知道他此舉何意，隻是禮貌的拱了拱手：“下官見過鍾大人。”
    “不必多禮！”鍾衢抬了抬下巴，臉上的笑意不似作假。
    寧絕頷首，因著不是很熟悉，他便不想過多交涉，無聲沉默著等他先行離開。
    可等了片刻，鍾衢不但沒走，還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一臉和善道：“正好，今日得閑，小寧大人陪我用個午膳可行？”
    “下官……”
    他正要推辭，可話還沒出口，便聽鍾衢道：：“既是一家人了，總不能這點麵子都不給吧？”
    一家人？
    這話怎麽說？
    寧絕有些懵，尷尬笑笑：“大人這話下官沒明白，您說的“一家人”是？”
    他疑惑的表情不是裝出來的，鍾衢見狀一愣，問：“怎麽，你不知道你父親想跟我結兒女親家的事嗎？”
    兒女親家？
    寧絕眼尾一蹙，想了想說：“我這些日不住府中，所以並不知情，敢問大人，我……父親與您是如何商量的？”
    他記得寧文正尚未娶親，如果是為了他……
    “那個老狐狸啊，得知我家中有一小女剛剛及笄，就迫不及待的想上門求娶，我是不想答應的，可耐不住他說得情真意切，且文正那小子我也算從小看到大，人才相貌都還不錯，便由此同意了。”
    鍾衢得意的翹了翹胡子，欣賞的目光從寧絕身上掃過，其實寧遼剛提起時，他心裏最先選中的是寧絕，但一想到他私生子的身份，又有些猶豫。
    後來寧遼說起寧文正，還把他舅舅安國公搬了出來，鍾衢細細衡量後，也覺得不錯，便沒怎麽推辭的點頭同意了。
    寧絕聞言倒是鬆了口氣，他可不想讓寧遼再來他婚事上插一手，真是鬧累了。
    “原是如此，下官此前不知，還請大人見諒。”
    “哎……一家人說那些見外的話做什麽！”鍾衢攬著他的肩膀一邊走一邊說：“說實在的，原先我還以為，你父親是替你來說親的……雖然文正也很好，但還是稍遜你一籌。”
    “大人過譽了，人各有所長，下官出身卑下，配不得令嬡姿容。”寧絕搖頭自貶，都把拒絕寫在臉上了。
    “哈哈……”
    鍾衢大笑兩聲，調侃道：“雖做不成翁婿，能有個忘年之交也是不錯的，怎麽樣，小寧大人願不願陪我喝兩杯？”
    “下官不會喝酒。”
    “那就喝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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