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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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打浪,燭光葳蕤,棹郎劃槳近岸,勁鬆一般的少年單手負背,站在甲板上冷眼看著前方二人伸手推開那扇妨礙視線的木門。
伴著“吱呀”一聲,眼見無人阻擋,許長風帶著得意的表情往裏看去,雅潔清致的內室中,一切正如他所預料的那般,幾張熟悉的麵孔齊齊投來詫異的目光。
倒地的燭台無人拾起,室內的幾人站在中心,以元宵為首,同時對上許長風的視線,一個個看得清楚明白,半點都沒有遮擋。
“許大公子?”
“太……太尉大人?”
“……他們怎麽來了……”
“……”
低喃間,驚駭和愕然直衝大腦,所有人都傻愣愣的看著對方,唯有溫訶,眸中光影閃動,瞬間意識到情況不對,雙腳隨心而行,稍稍移動就想把元宵藏到身後去。
察覺到對麵的小動作,許廣儒跨步上前,勾起嘴角道:“呦,今夜可真是巧,這麽晚了還能在同一艘船上遇到諸位大人。”
笑麵虎端著假惺惺的表情,含笑的眼睛裏泛著審視和算計,仿若下一刻就要化出一個大大的陰謀出來。
眾人相覷無言,寧絕從身後走過來,頷首道:“確實是巧,太尉大人若不嫌棄,不妨也坐下來休息休息?”
許廣儒側頭瞥了他一眼,語氣有些意味不明:“本官倒是想,就是不知道諸位歡不歡迎?”
寧絕低了低頭:“大人說的哪裏話,您身份貴重,誰敢不歡迎呢?”
許廣儒細不可察的冷哼了一聲:“寧大人不就敢嗎?方才的千般阻止,難道是怕我與諸位大人碰麵?”
寧絕背脊一僵,欲言又止的模樣,儼然是一副被戳穿心思的樣子。
小小少年,有智而無謀,終究還是不夠老練。
許廣儒不屑瞥過,抬腳走到溫訶麵前,目光卻落到他身後的元宵身上:“這是元家公子吧?多大了?”
元鵠在朝上與許廣儒算不得政敵,可關係也沒多好,元宵常聽他父親說,太尉大人受陛下重用,若無必要,切莫與之鬧出矛盾。
所以,這會兒被點了名,縱使心中不願,元宵也不得不站出來,拱手行禮回道:“回太尉大人話,小子今年剛剛及冠。”
二十及冠,還是個青蔥少年。
許廣儒眸子閃了閃:“倒是年輕,比我家幼子還小一歲呢。”
許家幼子,正是前段時間被摔斷了腿的許長羿。
不知道他這句話想表達什麽,元宵閉嘴不言,寧絕叫了幾個棹郎進門,將灑落一地的東西清理幹淨,擺正了桌椅後,才對站著的眾人說:“諸位大人,坐下聊吧。”
沉默的氣氛被打斷,溫訶趁機開口,指了指主位道:“太尉大人,請上座。”
進門前他說身體不好,這會兒請他坐,他卻隻是抬了抬眼,腳下沒有半點動作。
“船將靠岸,本官就不坐了!”他的視線從元宵劃到溫訶臉上:“隻是有一件事本官實在不解,還請諸位能為我答疑解惑。”
“太尉大人請言。”
許廣儒揚唇,轉頭看向寧絕,攤手問:“寧大人,明明此間寬闊,容得下數十人把酒言歡,可為何,方才在甲板上時,你要讓本官去後艙休息?難道,是怕我與諸位大人撞見嗎?”
凜冽的眼神直逼雙眸,寧絕臉色一變,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麽回答。
少年無措,下意識把目光投向別人。
就那一瞬間,許廣儒好像抓到了什麽把柄,順著他的視線轉頭,又對上了元宵和溫訶,乃至他們身邊的另外幾人。
元家大公子元宵,兵部侍郎溫訶,太中大夫衛南,中書舍人張鈺康……
許廣儒眯了眯眼,一隻手背在身後,嗤笑道:“方才沒注意,這會兒細看下來,若是本官記得沒錯的話,諸位好像都是元尚書一手提拔起來的門生吧?”
打量著幾人突變的臉色,他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嘶……我才想起來,元尚書因為殺害祁大人一事被下了獄,陛下勒令監察司督辦此案,所以……”
他側過身,手指在幾人之間來回打量:“寧大人這是查到了什麽,所以特意將諸位叫來商議對策嗎?”
一麵是負責偵辦案情的官員,一麵是與嫌疑人關係匪淺的親友屬下,雙方屏退了左右,夜間會麵,私下往來,若說是正常交談,任誰也是不信的。
麵對質問,寧絕低頭掩下心虛,元宵也有一瞬間眼神的躲閃,其他幾人更是垂首不語,生怕被牽進這一場“私謀”之中。
許長風得意的看著啞口的眾人,溫訶心知場麵不妙,忙拱手解釋道:“大人誤會了,我等隻是應邀前來遊湖賞景,並未聊其他的事。”
“哦?是嗎?”
許廣儒睨他一眼:“就這麽巧,偏偏是你們幾個人來?”
他把矛頭對準寧絕:“寧大人,本官記得,這案子原先是從你開始的吧?第一個死的人是你兄長,你巧言善辯脫了罪,又陰差陽錯目睹元尚書作案,成了本案的負責人……一環扣一環,你總是其中參與者,如今又隻身一人夜會元大公子和諸位與元尚書關係密切的門生,你究竟想達成什麽樣的目的,能否讓本官也聽一聽呢?”
他噙著笑,眼底卻毫無溫度,話裏話外都暗藏著另一層意味。
一旁的許長風抱臂看戲,溫訶咂摸出不對勁,眉頭緊蹙的盯著寧絕,生怕他一時不察,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眾人各懷各的心思,寧絕不為所動,抬眸間斂去了所有情緒:“太尉大人多心了,陛下命我等徹查此案,下官自然竭盡所能。”
他指了指元宵等人:“諸位都是與元尚書有關之人,想來對他平日為人都十分了解,既是要查案,下官肯定要從身邊人一一問起,所以,今夜請諸位到訪,除了遊湖賞景外,還希望從你們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證詞。”
私會涉案證人是把柄,可若是正常調查取證,那便合情合理,再沒什麽好說的了。
可許廣儒是這麽好糊弄的嗎?
“依大昇律法規定,無論官階大小,凡與所涉案件有關人員,皆不可參與本案調查處置之權!”
他冷笑道:“陛下有心提拔,破例讓你參與其中,按理來說,你本該謹慎行事,與同僚相攜辦案,相互監督,以示公正,可偏偏,你辜負聖恩,私自與一幹證人密會,你說你是為了辦案取證,何人能為你證明?”
“你可別忘了,除開監察司知事一職外,你還是其中一名死者的親屬,作為當事人,誰知道你收集的那些所謂證詞是真是假,其中有多少徇私枉法,暗動手腳之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