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
    郊外。
    “汪汪汪！”
    幾聲野狗興奮的嚎叫，吵醒了蜷縮著的何雨柱。
    “我這是在哪裏？”
    傻柱艱難地轉動著僵硬的脖子。
    這是？
    渾濁的雙眼，適應了半天之後，終於是看清楚了當前的環境。
    這是在郊外的那個破橋洞？
    我是傻柱？
    我被棒梗遺棄在了這裏？
    我很快就會死在這裏，然後又被野狗分屍？
    最後又被同樣油盡燈枯的老對手許大茂背回去了？
    接著這個鬥了一輩子的老夥計，也死了？
    “啊！”
    傻柱的腦袋一陣刺痛。
    他想伸手揉揉腦袋，可是他的手就像不屬於自己一樣，根本就動不了分毫！
    腦海中出現了一個聲音，很輕柔很輕柔的聲音，猶如已經被遺忘在腦海深處、很多很多年前的夢中，母親的呢喃。
    一聲遙遠的，不屬於秦淮茹的呢喃！
    “請生存9年！”
    很簡短的一句話！
    接著是一片寂靜。
    腦海裏的聲音寂靜了下來。
    橋洞邊也寂靜了下來。
    那些野狗全部寂靜了下來，都驚訝地看著傻柱。
    這些狂野的禽獸，還保留著對於人類天然的畏懼，它們隻會啃食屍體，不會攻擊活著的人類。
    它們都在等待著眼前的老家夥咽氣，然後再大快朵頤。
    剛剛那個聲音是從哪裏來的？
    隻是，我現在的這個樣子，還能活9年嗎？
    真是個笑話，在我即將死亡之前，讓我開心一下，好走得更加從容嗎？
    我有幾天沒有吃飯來著？
    3天？
    5天？
    還是多久？
    不知道！
    腦海中沒有任何印象！
    饑餓，還有寒冷，能活著真的不易！
    眾叛親離的苦痛，從嘴巴裏麵講出來簡單，上下嘴唇碰一碰而已！
    沒有切身體會的，那都是無病呻吟、蒼白無力！
    哎，像我這樣的蠢材、這種廢物，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呢？
    尊嚴，我這一生都在追求的尊嚴，在現實與人性麵前，顯得是那麽的奢侈，可望而不可即！
    當我還年輕的時候，還能創造價值的時候，還能給他們提供優渥的生活的時候，我還是傻叔，我還是傻爸！
    因為我是他們無憂無慮的保障！
    曾經，所有我所追求的、所守護的、所在意的，都成為了束縛我的枷鎖，讓我寸步難行，故土難離！
    為了這所謂的麵子、尊嚴！
    一文不值的麵子、尊嚴！
    我傷害了真正愛我的人，真正無私幫助我的人！
    並親手將他們送上了對立麵！
    骨肉分離，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比骨肉分離還讓人憤憤難平啊？
    何曉，爹地對不起你！
    也對不起你媽咪！
    你們所缺失的，正是我所摒棄的！
    在你們麵前，我所追求的可憐的尊嚴，不過是虛無縹緲的糟粕、垃圾！
    能有今天，也是你們不希望看到的吧？
    也是你們早就看清楚了的吧？
    嗬嗬，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一葉障目啊！
    這一錯，就是一生！
    尊嚴？
    麵子？
    我還有臉再看你們一眼嗎？
    也好，棒梗把我扔在這個無人知道的角落，等我成為一堆白骨的時候，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就是我吧？
    起碼，你們不會為此傷心，為此難過吧？
    像我這種失敗者，本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請讓我走吧！
    以後，我再也不來了！
    不對！
    還有個許大茂！
    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許大茂，他不知道發了什麽瘋，會在什麽時候找到我。
    將我破碎的、肮髒不堪的屍體背回去！
    讓我到死都沒有任何尊嚴可言！
    何曉知道了，會有多麽的傷心？
    婁曉娥知道了，會有多麽的難過？
    而那個人神共憤的小崽子棒梗，會有什麽損失嗎？
    秦淮茹會黯然神傷嗎？
    小當隻會可惜，她曾經放棄了的，能一飛衝天的機會吧？
    而槐花，恐怕也隻會微微歎一口氣吧？
    就像隔壁的朋友的隔壁的朋友死了，她聽說了之後的那種出於禮貌的歎息吧？
    畢竟，棒梗把我背出來，你們可沒有一個人阻攔！
    這種事兒，你們會不商量商量？
    說出來誰信啊？
    秦淮如那看似不忍，實則默許的眼神，小當眼中的如釋重負，槐花的不屑一顧，早就表明了你們心中滿滿的惡意與故意！
    活了一輩子，要是連這個都看不出來，還會有大領導欣賞我？
    我的死亡，正是你們所希望看到的吧？
    一個沒有了任何價值的累贅、廢物！
    雨水呢？
    她會難過嗎？
    也許吧。
    可是，我能跟秦淮茹走到一起，也是有著她的功勞啊！
    現在想來，我跟冉秋葉相親、跟於海棠相親的時候，她都是極力抵觸的啊！
    是她，一直在撮合我跟秦淮茹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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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她，但凡感覺到我有一絲放棄秦淮茹，認親何曉，跟婁曉娥破鏡重圓的可能，立馬上躥下跳！
    不讓我們一家人團聚，不讓我們盡享天倫之樂，正是她的目的吧？
    她就是不想讓我好過嗎？
    可笑的照顧大院孤寡老人，這隻是一個借口，僅此而已！
    是，小時候我沒有照顧好你，可那時候咱也窮啊！
    是，我是把所有的資源都用來支援秦淮茹了，可你不也是很喜歡你秦姐嗎？
    天天在我麵前念她的好！
    她是給你吃了，還是給你穿了？
    她不過是幫咱們收拾收拾屋子罷了！
    僅此而已！
    是，你找老公，我沒有給予多少幫助，你的孩子，我也沒有幫上什麽忙，可你秦姐管我管的那麽嚴，怪我咯？
    你也是希望我能跟她走到一起的呀！
    你知道她家裏的情況，她的脾氣性格啊！
    哎！
    算了，我還是在這個無人的角落，自生自滅吧！
    免得遭你們厭煩，讓真正在乎我的人傷心！
    許大茂把我背回去，安葬我，也是想惡心惡心秦淮茹、何雨水、賈梗、賈當、賈槐花吧？
    可是，他們會在乎這些嗎？
    他們要是在意，還會將我拋棄？
    嗯？不對！
    許大茂要來了？
    來救我？
    我怎麽能讓你把我背回去呢？
    我得另外找個隱蔽一些的地方，你們全部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得站起來，我得走了！
    不能讓何曉傷心，我得走了！
    從此以後，在何曉、婁曉娥的眼中，我就成了一個失蹤人口，永遠活在你們的心中吧！
    起碼不會像得到噩耗之後那麽難受吧？
    我活著的時候，做事兒隻講良心，一心一意想著幫助別人，死了之後總不能做出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吧？
    哎！
    我怎麽就活成這個樣子了呢？
    怪得了誰呢？
    傻柱伸出雙手，撐著身下的地麵，可餓了幾天的他，根本就沒有了力氣。
    根本就撐不起自己的身體！
    我還是翻個身，爬走吧！
    就像我小時候，學會走路之前那樣？
    媽，帶我走吧！
    從今以後，兒子會一直陪著你，哪兒也不去了！
    傻柱渾濁的眼睛轉了轉，兩行自從記事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的眼淚流了下來。
    順著眼角，淌過鬢角，消失在脖子的盡頭！
    歇息良久，傻柱終於是恢複了一些力氣，右手用力一撐地麵，身子一側，終於是翻身趴在了橋洞。
    可這個在正常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動作，卻耗盡了他的力氣。
    傻柱一陣眩暈，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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