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瑤的出現，便恰好填了你心裏對‘弟弟’的那份念想？”聶懷桑嘴角微微抽搐，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也不盡然。”藍曦臣輕輕搖頭，眉頭微蹙，似乎在斟酌措辭，片刻之後，才緩聲道，“金光瑤他……有種特別的親和力，總讓人不自覺想靠近，在他麵前，我不必時刻端著宗主的架子，不必事事拘著藍氏的規矩。”
    聶懷桑聞言，若有所思地望了他半晌，忽然長歎一聲，感慨道，“終是姑蘇藍氏誤了你和含光君。”
    “懷桑此言何意？”藍曦臣微皺眉，不解的問道。
    “曦臣哥與我大哥雖然同為少年繼任宗主之位，境遇卻大不相同，我父親在世之時，我大哥是他手把手教著，受的是正兒八經的宗主之學；曦臣哥卻是藍先生一手教養，我並不是說先生教得不好，隻是藍先生自身未必受過宗主該有的教導，我若是沒猜錯的話，他學的應是輔佐之術，這與宗主之學，有著本質的差別，再加上你們父母之間的事情，也難怪你和含光君，都養出了這般別扭性子。”聶懷桑徐徐解釋道。
    “是嗎？”藍曦臣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低聲喃喃道。
    “自然，你對比一下自己與含光君便知，含光君所處的位置，與藍先生所處的地位一致，你仔細想想，他是不是除了性子清冷些外，其他行事無一錯處？”聶懷桑語氣篤定的說道。
    “懷桑言之有理。”藍曦臣微微頷首，讚同道。
    “唉……所以，我才說是姑蘇藍氏誤了你們兄弟。”聶懷桑搖了搖折扇，輕歎道，“當年含光君若不是性子太過別扭，怕是早與魏兄走到一處了，何至於等魏兄獻舍歸來，才遲遲捅破那層窗戶紙，說到底，你們還是受青蘅君和你們母親之間的事情……影響太深。”
    他側過頭，瞥了一眼藍曦臣，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終究沒說什麽不好聽的話。
    藍曦臣聞言，微微垂眼，長睫在眼下投出淺淡的影，將眼底翻湧的情緒掩得嚴實，指尖輕撚著袖角，沉默許久，也未反駁一個字。】
    魏無羨見天幕上與眼前的聶懷桑雙雙被藍啟仁罰抄後，那副垂頭喪氣又不敢吭聲的模樣，實在有些滑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這一笑引得周遭目光齊刷刷聚過來，他想收笑卻沒繃住，索性把臉埋進藍忘機肩頭，肩膀抖個不停，悶笑連連。
    藍忘機抬起眼，目光淡淡掃過眾人，清冽的眼神將所有視線都逼了回去後，他才抬手攬住魏無羨的肩往自己這邊帶了帶，指尖輕輕拂過他的發頂，眼底的清冷早化作了化不開的溫柔。
    聶懷桑躲在藍曦臣身後，暗暗翻了個白眼，隨後，偷偷地用幽怨的眼神斜睨著緊鎖眉頭，凝視著天幕的藍啟仁，心中哀嚎不斷。
    藍曦臣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側過頭，望了他一眼，不禁微微勾起唇角，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聶懷桑朝他露出略有些靦腆的笑容，隨即，視線便被天幕上兩人的交談吸引了注意力，連指尖都不自覺撚了撚袖角，眼裏滿是探究。
    藍曦臣的神情也不禁一凜，眉頭緊鎖地盯著天幕上的畫麵，心中早已經驚濤駭浪，他與聶明玦、聶懷桑兄弟倆自幼相識，情誼素來深厚，懷桑性子溫軟，向來待他親近，究竟是何等變故，竟會讓他說出“聶懷桑恨自己”這般話來？
    魏無羨也不禁收了臉上的笑容，從藍忘機肩上抬起頭，凝眉望向天幕。
    聽學這段時間，他常聽聶懷桑念叨“曦臣哥”，語氣裏滿是信賴親近，可以看出兩人關係親厚，後麵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能讓這份親厚徹底擰轉，竟生出“恨”來？
    魏無羨忍不住瞥了眼身旁的藍忘機，見他依舊神色清冷，眼簾微垂著，仿佛天幕上的事情與他毫無幹係，絲毫沒有被引起什麽波動。
    他不禁微微皺眉，有些疑惑地看向藍忘機，按理說藍曦臣是他親兄長，聶懷桑也算少年時相識，對方如何也不該沒有半點反應。
    “不必多想，接著往下看便是。”藍忘機抬起手，給他整理了一下垂到胸前的發絲，指尖掠過他耳尖時微微頓了頓，聲音依舊是慣常的清冷，卻比平日柔了些，“兄長與聶二公子之事，天幕既然顯示，自會說明緣由。
    “藍湛，你……”魏無羨看著他，眉頭緊蹙，有些遲疑的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奇遇？”
    “應是算不得奇遇，在天幕出現之後，我腦海中多出了一部分關於未來之事
    “應是算不得奇遇，在天幕出現之後，我腦海中多出了一部分關於未來之事的碎片。”藍忘機並沒有隱瞞，收回手，語氣平靜的說道。
    “未來之事？”魏無羨眼睛一瞪，下意識伸手拽住他的袖子，語氣中帶著一絲焦急，關切道，“那些碎片……可對你有影響？你頭疼不疼啊？”
    “無妨，隻是些零散畫麵，不礙事。”藍忘機握住他拽住自己衣袖的手，溫聲安撫道。
    “真的沒事嗎？要不還是讓藍先生他們幫你看看吧！”魏無羨盯著他，仍有些不放心，提議道。
    “不必，那些記憶碎片並無危害。”藍忘機輕搖了一下頭，緩聲說道。
    魏無羨望著他沉靜的眉眼，心裏那點懸著的擔憂才算落了地，視線無意間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後知後覺有些臉紅，慌忙移開視線，耳根悄悄泛起薄紅，低聲嘟囔道，“那你也別大意了，要是有不對勁之處，記得要說，不要硬撐。”
    藍忘機看著他泛紅的耳尖，眸色微柔，握著他的手沒有鬆，輕輕“嗯”了一聲，聲音雖低，卻極為清晰的落入魏無羨耳中。
    魏無羨視線偷偷瞄了他一眼，原本想要問一下藍曦臣和聶懷桑之間後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但天幕先一步說明了原因。
    “這……聶宗主的死……”魏無羨嘴唇微張，滿是不可置信的低聲喃喃道。
    藍曦臣的震驚絲毫不亞於魏無羨，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嘴唇幾番張合，卻發不出半分聲音。
    想到先前天幕上聶懷桑等人對金光瑤的評說，他便知道對方並不是善類，卻萬萬沒料到，後來自己竟然會那般輕信於對方，甚至間接釀成了那麽多的人命慘劇？
    藍啟仁聽見天幕上聶懷桑提及，藍曦臣將藍氏絕學清心音傳給了金光瑤這個非藍氏之人，神情驟然一沉，剛要開口斥責，卻見藍曦臣臉色泛白，身體微微發顫，到了嘴邊的話終究還是咽了回去，隻化作一聲沉沉的歎息。
    青蘅君看著神情發愣，臉色泛白的藍曦臣，眸中掠過一絲疼惜，隨即，暗自歎了口氣，轉向聶明玦與聶懷桑，微微欠身行了一禮，聲音溫和卻難掩愧疚，“明玦，懷桑，天幕所述之事，是曦臣識人不明之錯，也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失職，錯失了他的成長，沒能教導他如何辨清人心詭譎，我在此給你們賠罪！”
    “青蘅君言重了！”聶明玦忙伸手扶著他，神情嚴肅的說道，“我與曦臣自幼交好，他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定然是那金光瑤太過奸詐，藏得太深，才讓曦臣著了道，再說天幕之事尚未發生，如今提前知曉，也能多加防備，你不必如此。”
    “明玦兄，父親所言在理，此事是我之過，我在此給你和懷桑賠罪！”藍曦臣很快反應過來，朝著聶明玦和聶懷桑深深一揖，神情愧疚的說道。
    “曦臣，你不必如此！”聶明玦見狀，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眉頭緊鎖，語氣誠懇的說道，“你我相識十數載，你的心性我還不了解？向來是赤誠待人，隻是被人利用了罷了。”
    藍曦臣聞言，愈發愧疚，正要再開口，卻被聶懷桑帶著顫音的驚呼聲打斷。
    “大、大哥！金光瑤竟然是孟瑤！”聶懷桑驚得猛地後退半步，指尖死死攥著袖角，指節都泛了白，眼裏滿是難以置信的惶恐，連聲音都發飄。
    他怎麽也料不到，天幕上那個藏得深，害了許多人的金光瑤，竟是剛加入清河聶氏沒多久的孟瑤。
    “你們認識此人？”藍啟仁聞言，神色一凝，沉聲問道。
    “認識。”聶明玦微微頷首，視線掃過不遠處被人看押著的金光善，眉峰擰起，神色添了幾分嫌惡，“此人是金光善的私生子，早前曾去金陵台認親，被金光善當眾踹下台階，不久前，他輾轉投奔到清河聶氏，我見他有幾分才學，便將人收下了，沒曾想……”
    “明玦，此子心機太重，萬不可留！”藍啟仁神色嚴峻，斬釘截鐵地說道。
    “藍先生的意思，明玦明白，回去之後，我便將他逐出清河聶氏。”聶明玦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