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後悔未見得今日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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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午市口,人群湧動,其中不乏身穿各色衣裳,頭戴各色珠花女子。
均正了頭望向一旁身穿著青色衣裳,稚嫩麵龐的女學學子。
人群之中,裴南茵眼下都是笑意,她望著上頭的女學學子,沒來由的,一滴熱淚從眼角滾落。
京都眾人如何想,她管不了。
於她而言,台上站著的女學學子,便是景安的女子未來,景安的女子榜樣。
在裴南茵身旁站著的女學學子見她們家先生落淚,她遞過了繡帕問道:“先生,你如何哭了?”
“無事。”
女學學子們看向了刑台之上向來穩重的蔣提督,她們穿過了人群,自發匯聚成了一道青色的洋流,如同小溪匯入大海一般,上台堅定的站在蔣闌珊的身後。
清一色的青色人群,女學子們臉上揚起了明媚的笑,聲音清脆。
“我們別的不知曉,隻知曉蔣提督所受俸祿,全都用在了女學當中。”
“蔣提督日日前來女學當中做廚娘,關心我等膳食。”
“女學之中,分文不取,所發衣裳均是內務府發放。”
“我們先生常說,女學是景安女子的未來,是景安女子在朝中有口能言,有法可依。”
“我們先生還說,皇上變法,是為了景安女子立心,為了景安女子立命,為日後景安女子繼往聖立絕學,更是為了往事紅妝開太平。”
“我們支持蔣提督,更支持聖上。”
“蔣昌身為男兒身,天生體壯,卻在公審之上用她人舊事,引發軒然大波,這實在不是聖賢所為,如今局麵,我們景安女子若不為自己挺起腰板,若不為蔣提督撐腰。”
“今日無人為蔣提督搖旗呐喊,若他日禍臨己身,還可有人願為女子出頭?”
蔣闌珊站在原地,這一瞬間,前些年在嶺南受的委屈如數宣泄,她隻呆呆的說不出一句話,喉頭哽咽著。
無數火器司女子,從底下往台上走去,高曦月站在人群中,神色驚訝,但見她身旁女兵,麵色稚嫩與她經常一同在火器司校場之中訓練,但別看女兵年歲小,訓練起來卻格外的勇猛。
似乎,沒有什麽能阻擋她的腳步。
她小臉堅定的走到蔣闌珊麵前,朝著麵前眾人緩緩施了一禮,當著眾人麵,伸手欲要脫落身上衣裳,鴉雀無聲的人群之中,有女子回神,上前將那要脫落衣裳為女兵攏上。
“你說便是,不必這般。”
“多謝姐姐。”火器司女兵笑著感謝,隨後一臉正色看向台下無數的女子,她聲音稚嫩,發著抖,卻又像極力維持著平靜。
“諸位姐姐好,我年紀小,喊一聲姐姐也不為過。”
“我是我們提督去新寧帶上京都的,提督未去之時,我還是在窯子中日日簪花敷麵的女童,老鴇說我過了十二生辰,便可以接客了。”
“是以,我不想過十二生辰,也不敢多吃膳食,生怕身段妖嬈,讓那有怪癖的公子哥看上。”
“來了京都後,火器司之中的姐姐們待我極好,我才發現,我在火器司之中,是不用顧念這,也不用顧念那。”
“我們提督常說,我們出身窯子,若是自己都看自己不起,又有何人能看得我等起?”
“京都若有戰,我們火器司女兵定然會第一個立身在前,我們就是要爭一口氣,我們雖出身秦樓楚館,煙花之地,但我們心不髒。”
火器司女兵眼中熱淚浮動,紛紛止住了抽泣聲,任憑熱淚模糊了眼前,任憑熱淚沾濕了衣襟。
這一日,遲早會來,蔣闌珊心下喃喃,她平複了思緒,未曾想,當這一日到來之後,她似乎前所未有的輕鬆。
從前是害怕,如今卻是釋懷。
她撥開了麵前站著,為她擋住風沙的人群,款款走至眾人麵前,雙手抱拳,是的,她如今習慣了這種禮儀。
她明媚的臉上都是驕陽,一隻手擦去了眼尾的碎光,腦後高馬尾在風中飄揚,三千青絲這一刻,似乎都沉默。
蔣闌珊的聲線不急不躁,她隻身站立在眾人麵前。
“諸位,前些日子十裏長街,諸位為本提督討要公道。”
“本提督心中大為所感,女子似乎天生比之男子多了一竅,這一竅讓我們有更多的純善,寬容,同理。”
“雲山蒼蒼,江水漾漾,我之泥濘,非一朝一夕所能言。”
“我同火器司所有女兵,因為過了那樣的日子,因為陷入了那樣的泥濘,是以不願日後景安有女子如同我們這般。”
“是,我承認,火器司所有女兵,均是各省各縣,窯子之中的妓子,可諸位,若是家道尚可,哪個女子願意去做妓子?”
這一句反問,深深觸動了在場女子的心,對啊,若是家道好,誰願意做妓?
誰願意做妾?
裴南茵從人群中穿梭而至高台之上,她身影清臒,瓊鼻上一點美人痣,她站至蔣闌珊身旁。
她的聲音從今日午市口的豔陽處,擴向四麵八方:“我乃女學之中女先生裴南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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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女子的脊梁骨,還要靠我們女子自挺。”
“皇上開女學,除秦樓楚館,任人唯用,火器司女兵的出現,是保障我們女子利益的武力。”
“世人常道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笑,可商女真的不知曉麽?”
“我們女子,若是沆瀣一氣,可抵萬難,可禦萬險。”
“今年秋試,我們景安將有更多的女官,登恩科,披紅袍,還請諸位莫讓世俗偏見蒙蔽了雙眼,女子的脊梁由天下女子共挺。”
人群之中,女子皆灑淚,也全部都為之動容,尤其是在看向蔣闌珊那一刻,她們忽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京都前朝的慘事,紛紛的不受控製的高喝。
“對,女子的脊梁由我們共挺!”
“殺了蔣昌。殺了蔣昌!”
“為沈氏報仇,為沈氏報仇。”
一把匕首被火器司女兵放置高台之上,蔣闌珊率先帶頭劃下了第一刀,但見刀柄之下鋒利的利刃,早被染上了血色。
“不是隻有男子才會有武力的。”
“今日公審,聖上有令,由女子同誅!”
無數女子在火器司女兵的引導下,排成了長隊,一條長隊堵住了菜市口,人群之中,也有不少男子,在看到蔣昌的時候恨聲吐了口唾沫。
呸,男人的臉都讓他丟盡了。
人群之中,有排隊的女子拉過了身旁女兵,在卷上袖口,看到了那肌膚上深淺不一的舊傷之後,忍不住落下淚來。
“可疼?”她問。
“不疼,我們如今有家了,火器司就是我們的家。”
“好,好孩子。”人群之中的婦人在看向火器司女兵,年歲同家中女兒一般大,卻已經早早嚐遍了世間百種苦,沈氏的消息傳來,讓這些婦人更為觸動。
蜂擁的長龍一眼望不到頭,所登上高台女子毫不猶豫的執起了小刀,神色堅毅。
對不是男子才有武力的。
毆打發妻者,當誅。
蔣昌扭曲的神色,在無數的刀柄之中,身上的碎肉被寸寸割裂,他那因著疼痛而感到恐懼的雙眼。
讓他難以承受,昏暗之際,他似乎看到了無數個沈芙,朝著他舉起了屠刀。
“別過來。”
“別過來,沈芙,我不怕你。”他口中連連出聲,卻不斷蜷縮著身子。
一時之間,月白色的中衣上道道血跡,整個京都的女子似乎都被打了一針強心劑一般,紛紛挺直了脊梁從高台上下來。
裴南茵站在蔣闌珊身旁,問道:“心定了,可舒爽了?”
蔣闌珊反手摸上裴南茵的右手,意味深長的問道:“裴先生,今年秋試,該定你的心了。”
“那是自然。”裴南茵望向了底下女學學子:“我的門生自然能為我定心。”
“隻不過,也不知曉皇上是不是後悔未見得今日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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