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意本以為這麽說出來，裴悼能知道自己多麽可笑。
    可出乎她的意料，裴悼的表情甚至根本沒有變過。
    “你的腺體出了問題，以後沒辦法分泌出信息素，時瑉他們哪個不好？”裴悼覺得裴知意失憶之後對信息素這事無知的厲害，“你以為腺體隻是一個性器官嗎？”    在裴悼的眼裏，好像什麽都是有理的。
    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她好。
    卻無端的惹得人忍不住想笑。
    裴知意冷笑了一瞬，“裴悼，你可真是會算計。”
    “家裏的賬務是因為你出了問題，我幫你抹平。然後你再把我用這樣的方式打發掉，挽救家裏的賬務。”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來承擔，你倒是把自己撇的幹幹淨淨。”
    明明問題是他造成的，可所有的解決方式卻都是她。
    尤其是，裴悼的表情和他剛剛的對話，明顯表明了他是真的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法子。
    她還是得收回之前對裴悼的評價。
    他不是心機太重，他是整個人蠢得無可救藥。
    “你居然還承認你能力平庸。”一個蠢人既然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居然還敢做決定。
    怪不得說不怕壞人絞盡腦汁，而怕蠢人靈機一動。
    裴悼腦子裏想的東西，要不是他親口說出來，裴知意完全不知道他能這麽想。    裴知意有一股濃濃的可悲感。
    “你太傲慢了，裴悼。”
    自以為是，又擅作決定。
    “是，從看到你裴知意成為聯考冠軍後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被你嘲諷。”裴悼自嘲一笑。
    哪怕是失憶了、腺體被毀掉。
    她也能走到人前。
    也能讓所有人喜愛，而他卻一直活在她的陰影裏。
    再一次的，從父母的陰影，到如今眾人的陰影。別人現在看他，也不過是說，這是裴知意的哥哥，而不是叫他裴悼。
    無論他做了多少，好似都是無用功。
    他站了起來，如今所有的心裏話，全都說出口，一直壓抑的心仿佛就此得到了解脫。
    許多事情，一旦做了，就沒有回頭路了。
    這點，哪怕他再蠢，也知道。
    臨走到大門口，裴悼背對著裴知意又問了一句：“你是不是知道我不是你親哥哥？”
    裴知意望著裴悼的背影，“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裴悼側轉過頭，嗤笑一聲：“你在開什麽玩笑。”
    那時候她才多大？
    “當初你父親去世的第一晚，你睡不著覺，蜷縮在角落裏哭。”她停了停，“那天，我聽到了爸爸說要收養你，問我願不願意讓你當我的哥哥？”
    “我主動去牽了你的手。”
    沒有人比裴知意更知道無父無母的感覺了，尤其是裴悼的父親，還是因為這樣的意外去世。
    他才多大？
    她主動的靠近了他，用小小的手拽住了裴悼的手。
    意味著，她願意，願意把這份原本獨屬於她的父愛和母愛，分享給他。
    隻有兩個人的別墅，如今顯得更加冰涼了。
    裴知意有一瞬間感覺到濃濃的疲憊。
    裴悼一開始隻以為恐怕是爸爸媽媽說的，可聽著裴知意的話，不似作偽。
    她一直都是早慧聰明的......
    所有的話，都緘默在了口中。
    他這會再沒什麽可說，準備徑直出去離開。
    可在他邁腿出去的一瞬，又聽到了裴知意的聲音。
    “裴悼。”
    他停住腳步。
    “從來，都沒有那個賬本......”
    “你走吧。”
    “以後，好自為之。”
    “你再也不是，我哥哥了。”
    “恭喜你，你自由了。”再也不用說是活在了她的陰影之下，想要怎麽活怎麽活，她和他真的在這一刻，恩怨盡散。
    可裴悼卻猛地轉過身，眼底布滿紅色血絲，疾步走了過來，站在了裴知意的麵前。
    “你在說什麽鬼話？”
    裴知意冷靜到有些冷漠的仰頭看著他。
    是啊，有時候甚至不需要記憶，隻需要代入這個哥哥是她從小認可的哥哥，她和他一起長大，他疼愛過她，和她一起玩鬧。
    在家人犯錯的時候，她怎麽可能以此作為威脅？
    這不過是一句口頭警告。
    以期望他真的能長些記性，不要再被人勾著投資一些亂七八糟的項目，還亂做賬本，偷漏稅務。
    一個他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的賬本，一個蕭馳費心調查也沒查出的賬本，一個她試圖恢複記憶而尋找的賬本......
    若是，早在當初抹平了賬單後就毀掉了呢？
    若是，本來就是子虛烏有的賬本呢。
    找不到，才是正常的。
    因為根本就沒有。
    那張冷漠的臉，有些疲憊的看他：“裴悼，你才是，真的把我當做妹妹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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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悼猛地後退了幾步。
    他連說幾聲：“不可能！不可能！”
    在這一刻，他才有了剛剛沒有的神色，驚訝、狐疑、不可置信，還有震驚。
    所有亂七八糟又複雜的臉色接連從他的臉上流露，他像是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似的，倉皇而逃。
    急匆匆的上了星際懸浮車，手忙腳亂的按下目的地，像是逃難似的逃離這個地方。
    原本待在車裏幾人，這個時候都坐不住了。
    連忙從懸浮車內下來，衝進了別墅裏。
    看到裴知意好好的坐在沙發上，幾個人都是鬆一口氣，四周沒有打鬥的痕跡，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可當看到沙發上的人兒時，蕭馳他們幾個的心同時又狠狠揪了起來。
    裴知意在哭。
    無聲地，在掉眼淚。
    就這樣乖乖巧巧的坐在沙發上，淚眼婆娑的望著前方，靜靜地沒發出任何聲音。
    眼淚劃過臉頰，從下頜掉落。
    她扯著一個並不好看的笑容，眼淚止不住的從眼眶裏氤氳。
    “知意......”幾個人有點失聲的喊。
    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他們從來，都沒有看到裴知意哭過。
    心髒揪的都有些痛了。
    裴知意微微抬起了臉，讓那眼淚不再那麽輕鬆的落下，語氣遠比幾人想象的平靜：“從此以後，我真的，沒有家人了啊。”
    又回到了孤身一人。
    赤條條，光溜溜的，獨自闖蕩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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