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防人之心不可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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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漏敲過三更,郡主府內一片寂靜。
    顏卿歡身著夜行衣,悄無聲息地穿過回廊。懷柔按照計劃在院門口望風,手中緊握著一根木棍,指節都泛了白。
    月光被雲層遮蔽,整個府邸沉浸在黑暗中。
    顏卿歡貼著牆壁前行,心跳如擂鼓。
    她在郡主府了如指掌,即便三年未歸,肌骨仍記得每一條小徑。
    書房外果然有守衛,但正如懷柔打探到的,那守衛每隔一刻鍾就會打盹。
    顏卿歡躲在假山後,耐心等待。
    果然,不消片刻,守衛的腦袋就開始一點一點,最終靠在柱子上睡了過去。
    她貓著腰快速移動到書房窗下,從發間取出一根細簪,輕輕撥動窗栓。
    父親曾教過她這些技巧,說是防身之用,沒想到今日派上用場。
    窗栓無聲滑開,顏卿歡輕盈地翻入室內,落地時幾乎沒有聲響。
    書房內彌漫著陌生的熏香氣息,完全掩蓋了父親生前喜歡的鬆墨香。
    顏卿歡強忍不適,借著窗外微弱的光亮開始搜尋。
    地契通常放在暗格或上鎖的抽屜裏,她先檢查了書桌。
    抽屜上了鎖,但這難不倒她。
    她又取下發簪,這次是另一頭藏著細小的鑰匙。這是徐嬤嬤當年給她的,能開府中大多數鎖具。
    第一個抽屜裏是些尋常賬冊,第二個裝著幾封書信。
    顏卿歡快速瀏覽,發現都是陸承安與一些朝中官員的往來,內容看似平常,但字裏行間透著不尋常的熟稔。
    她將幾封可疑的塞入袖中,繼續翻找。
    第三個抽屜打開時,顏卿歡呼吸一滯——裏麵赫然是郡主府的地契!
    她迅速取出查看,確認無誤後正要收起,突然聽見外麵傳來腳步聲。
    她渾身一僵,迅速將地契塞回原處,閃身躲到書架後。
    門被推開,火折子亮起,陸承安的聲音傳來:
    "沒人,你看錯了。"
    另一個低沉的男聲回道:"屬下確實看到人影閃過。"
    陸承安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這府裏都是我的人,誰能進來?別疑神疑鬼的。"
    顏卿歡屏住呼吸,透過書架縫隙看到陸承安和一個黑衣男子走進來。
    陸承安點燃了燈燭,那黑衣人的麵容在燭光下顯得格外陰鷙。
    "東西準備好了嗎?"黑衣人壓低聲音問道。
    陸承安走到書架前——正是顏卿歡藏身之處!
    她心跳幾乎停止,拚命往陰影裏縮了縮。所幸陸承安隻是從架上取下一個卷軸。
    "邊防圖副本已經繪好,"陸承安展開卷軸,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地形和兵力部署,"但原件還沒找到。那老東西藏得太深。"
    黑衣人冷笑:"主子已經等不及了。西北戰事一觸即發,沒有原件,我們如何取信於可汗?"
    "急什麽,"陸承安卷起圖紙,"顏卿歡剛回府,我總有辦法撬開她的嘴。那丫頭從小嬌生慣養,嚇唬幾下就什麽都說了。"
    顏卿歡死死咬住下唇,才忍住驚呼。他們竟想用邊防圖通敵叛國!
    父親一生忠烈,若知道自己的心血將落入敵手,以後還會被按上個通敵賣國的罪名遺臭萬年,就算死了也不能瞑目!
    "對了,"黑衣人突然壓低聲音,"逍遙王近日回京,似乎對顏家舊事很感興趣。主子讓你小心行事。"
    陸承安臉色微變:"傅慕闌?他和顏家有什麽關係?"
    "不清楚。總之盡快找到原件,主子說,大事將成,不能有任何閃失。"
    兩人又低聲交談幾句,黑衣人便告辭離去。陸承安吹滅蠟燭,也離開了書房。
    顏卿歡又等了一刻鍾,確認安全後才從藏身處出來,雙腿已經發麻。
    她必須拿到地契和邊防圖!
    借著月光,她再次打開抽屜,卻發現地契已經不翼而飛——陸承安剛才取圖紙時順手拿走了!
    顏卿歡暗罵一聲,轉而搜尋邊防圖的線索。
    父親若將如此重要的東西藏在書房,會放在哪裏?
    她回憶著父親的習慣,突然眼前一亮。
    父親最愛的那幅《雪夜訪友圖》還掛在原處!
    她快步走過去,小心取下畫框,果然在背麵發現了一個暗袋。
    手指探入,觸到一卷薄如蟬翼的絹布。
    正要取出,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什麽人!"
    顏卿歡心頭大震,迅速將絹布塞入懷中,轉身就要從窗口逃走。
    但已經晚了,門被猛地踹開,黑衣人去而複返,手中鋼刀寒光凜凜!
    "果然有老鼠!"黑衣人獰笑著逼近,"把東西交出來,留你全屍!"
    顏卿歡後退幾步,背抵牆壁,無路可逃。
    黑衣人揮刀劈來,她側身閃避,衣袖被劃開一道口子。
    對方武功高強,第二刀直奔她咽喉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從窗外飛掠而入,劍光如電,格開了致命一擊!
    “逍遙王?”黑衣人驚呼一聲,明顯亂了陣腳。
    傅慕闌一言不發,劍招淩厲如風,逼得黑衣人連連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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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回合下來,黑衣人已露敗象,突然擲出一枚煙丸,趁煙霧彌漫逃之夭夭。
    傅慕闌沒有追擊,轉身看向顏卿歡:"受傷了?"
    月光從窗口灑入,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顏卿歡第一次近距離看清這位傳說中的逍遙王——劍眉星目,鼻若懸膽,一雙眼睛在暗處依然亮如寒星。
    "沒有。"她下意識後退一步,警惕地盯著他,"王爺為何在此?"
    傅慕闌收劍入鞘,唇角微揚:"路過。"
    "王爺的"路過"真是時候。“顏卿歡諷刺道,同時悄悄將懷中的絹布往裏塞了塞。
    傅慕闌目光如炬,自然沒有錯過她的小動作:”郡主找到想要的東西了?“
    顏卿歡心頭一跳:”我不知道王爺在說什麽。"
    "陸承安很快會帶人過來。“傅慕闌突然壓低聲音,”若想保住你懷裏的東西,最好跟我走。"
    遠處果然傳來嘈雜的人聲和火把的光亮。顏卿歡咬了咬唇,權衡利弊後點頭:"帶路。"
    傅慕闌攬住她的腰,縱身躍出窗外。
    顏卿歡還來不及驚呼,就被帶著騰空而起,幾個起落間已遠離書房區域,落在一處僻靜的小院。
    "這是……”顏卿歡環顧四周,認出這是府中最偏僻的聽雨軒,常年無人居住。
    "暫時安全。"傅慕闌鬆開她,退後一步保持距離,"郡主膽子不小,敢獨自夜探虎穴。"
    顏卿歡整理了一下衣衫,強自鎮定:"多謝王爺相助。不過這是顏家家事,不勞外人插手。"
    傅慕闌輕笑一聲:“通敵叛國也是家事?”
    顏卿歡瞳孔微縮:“你...都聽到了?"
    "比你聽到的更多。”傅慕闌神色凝重起來,“陸家不簡單,背後牽扯的勢力遠超你想象。郡主若想活命,最好別再輕舉妄動。”
    顏卿歡倔強地抬起頭:“王爺是在命令我?”
    "是忠告。"傅慕闌目光深沉,"你父親顏老將軍與我亦師亦友,我不願看他唯一的血脈白白送死。"
    提到父親,顏卿歡眼眶一熱,但很快壓下情緒:"那王爺認為我該怎麽做?任由陸家霸占我府邸,謀害我性命?"
    傅慕闌正要回答,遠處突然傳來懷柔的驚呼聲。顏卿歡臉色大變:"懷柔!"
    "你的丫鬟?"傅慕闌皺眉,"我去看看。"
    "不必!"顏卿歡攔住他,"我的事自己解決。今夜多謝王爺相助,但請不要再介入顏家事務。"
    傅慕闌深深看她一眼:"固執。"說罷,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遞給她,"若有性命之危,捏碎此玉,自有人來助你。"
    顏卿歡猶豫片刻,還是接過玉佩。入手溫潤,上麵雕刻著精致的雲紋。
    "為什麽幫我?"她忍不住問道。
    傅慕闌已經轉身欲走,聞言頓了頓:"或許是因為,我討厭看到明珠蒙塵。"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顏卿歡來不及細想這話的含義,匆忙將玉佩和絹布藏好,尋聲去找懷柔。
    所幸懷柔隻是被巡邏的守衛發現,盤問幾句就放行了。
    主仆二人安全回到小院,關緊房門後,顏卿歡才長舒一口氣。
    "郡主,您沒事吧?"懷柔緊張地檢查她全身,"剛才府裏突然戒嚴,說是進了賊……”
    "我沒事。"顏卿歡取出懷中的絹布,小心展開——果然是父親筆繪的邊防圖!
    每一個關隘、每一處駐軍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這是……”
    "父親留下的邊防圖。"顏卿歡低聲道,"陸承安想用它通敵叛國!"
    懷柔倒吸一口冷氣:"天啊!那咱們得趕緊報官!"
    "不行。"顏卿歡搖頭,"沒有確鑿證據,反會被倒打一耙。況且..."她想起傅慕闌的警告,陸家背後勢力不簡單。
    "那怎麽辦?"
    顏卿歡沉思片刻,突然想起父親的一位舊部就住在京城:"明日你悄悄去請趙叔來,就說我想聽聽父親年輕時的事跡。"
    次日午後,一位鬢角微白的中年男子來到偏院。趙勇曾是顏老將軍的副將,因傷退役後在京中閑居。
    見到顏卿歡,這位鐵漢竟紅了眼眶。
    "小姐……”他聲音哽咽,"老將軍當年對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他遠在邊境,無召不得回京,我們也有數十年沒見了,唉……”
    顏卿歡請趙勇坐下,親手奉茶:"趙叔,我請您來,是想問父親在京城時可曾提起過邊防圖的事?"
    趙勇神色一凜:"小姐為何問這個?"
    顏卿歡將昨夜所見簡要告知,隱去了傅慕闌相助的部分。
    趙勇聽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果然如此!"他拍案而起,"老將軍臨走前就懷疑朝中有人私通敵國,所以才將邊防圖藏起。沒想到竟是陸家這個白眼狼!"
    "父親……早就懷疑陸家?"顏卿歡心頭一震,"那為何還讓我嫁入陸家?"
    趙勇歎息:"隻怪你們老一輩定下了婚約,你父親也沒辦法。再加上陸家又偽裝得極好。這門親事……恐怕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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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卿歡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一直以為這場婚姻是父親的安排,卻不想可能是個陷阱!
    ”趙叔,邊防圖事關重大,我必須保護好它。“
    趙勇點頭:”老將軍曾說過,這圖上標注了幾處秘密通道和伏兵點,若落入敵手,西北防線將一潰千裏!小姐務必妥善保管。"
    正說著,院門突然被敲響。懷柔去應門,回來時臉色古怪:"郡主,姑爺派人來說,明晚要為您舉辦接風宴,請了京中不少貴客……”
    顏卿歡冷笑一聲:"黃鼠狼給雞拜年。"她轉向趙勇,“趙叔,能否幫我一個忙?”
    三日後,接風宴如期舉行。
    陸承安一副體貼夫君的模樣,親自來請顏卿歡赴宴。他特意打量了顏卿歡幾眼,似乎在觀察她是否察覺什麽。
    顏卿歡裝作渾然不覺,換上一襲素雅衣裙,發間隻簪了一支白玉簪——那是母親所留,她特意從洛羽柔那裏要回來的。
    “卿歡今日格外清麗。”陸承安假意稱讚,“對了,逍遙王也送了賀禮來,說是給同宗郡主的見麵禮。”
    顏卿歡心頭一跳,麵上不顯:“王爺客氣了。"
    "你與逍遙王相識?”陸承安試探道。
    “不過宗親之誼罷了。”顏卿歡淡淡回應,“夫君似乎很在意?”
    陸承安幹笑兩聲,不再多問。
    顏卿歡隨他前往花廳,心中卻已開始盤算——傅慕闌此舉何意?
    而今晚的宴會,陸家又準備了什麽"驚喜"等著她?
    無論如何,她已做好準備。父親教導過,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接風宴這日,郡主府張燈結彩,賓客盈門。
    顏卿歡站在銅鏡前,懷柔正為她係上最後一根絲帶。
    “郡主,這樣會不會太素了?”懷柔有些擔憂地看著主子一襲淡青衣裙,發間隻簪了一支白玉蘭花簪。
    顏卿歡唇角微揚:“恰到好處。”
    她從妝匣底層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幾滴透明液體,輕輕抹在手腕和耳後。
    這是外祖父給的秘方,能解百毒,也能讓尋常迷藥失效。
    “走吧,該出場了。”她整了整衣袖,眼中閃過一絲銳光。
    花廳裏已坐滿了賓客。
    陸夫人高坐主位,一身絳紫色錦緞,滿頭珠翠,活像個暴發戶。
    陸承安陪在一旁,正與幾位官員談笑風生。
    而洛羽柔——顏卿歡眯起眼睛——她竟坐在僅次於陸夫人的位置上,一襲粉衣嬌豔欲滴,發間金釵步搖隨著笑聲叮當作響。
    那金釵也是母親贈予她的嫁妝。
    顏卿歡深吸一口氣,換上一副溫婉笑容,緩步走入花廳。
    刹那間,廳內安靜了一瞬,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卿歡來啦。”陸老夫人笑容滿麵,卻未起身,“快入座吧,就等你了。”
    陸承安走過來,虛扶著她向次席走去——本該是她的主座,如今卻讓給了洛羽柔。
    顏卿歡不動聲色地坐下,感受到四麵八方投來的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
    "這位就是顏郡主?果然氣質不凡……”
    "可憐啊,父母遠在邊境,嫁妝還被夫家把持……”
    "聽說在西北守孝三年,回來發現府邸都易主了……”
    細碎的議論聲傳入耳中,顏卿歡恍若未聞,端起茶杯輕啜一口。
    茶水溫熱,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澀。
    她假裝擦拭嘴角,將茶水吐在帕子上。
    "表妹。"洛羽柔搖曳生姿地走過來,手中端著酒杯,“三年不見,姐姐敬你一杯。”
    顏卿歡起身相迎:“表姐客氣了。”她接過酒杯,敏銳地注意到洛羽柔指甲縫裏有些許白色粉末。
    就在兩人酒杯相碰的瞬間,洛羽柔突然"哎呀"一聲,整杯酒朝顏卿歡胸前潑來!
    電光火石間,顏卿歡早有準備般側身一讓,同時腳下不著痕跡地一勾——洛羽柔失去平衡,不僅酒水全灑在自己裙子上,整個人還向前撲去,重重摔在地上!
    "表姐!"顏卿歡驚呼一聲,趕緊去扶,卻在眾人看不到的角度,一腳踩住洛羽柔的裙擺。
    洛羽柔剛要起身,隻聽"刺啦"一聲,她那昂貴的紗裙從腰間裂開一道大口子,露出裏麵的褻衣。
    滿堂賓客哄然大笑,幾位夫人趕緊用團扇掩麵,卻擋不住眼中的譏諷。
    "你!"洛羽柔漲紅了臉,狼狽地爬起來,眼中滿是怨毒。
    顏卿歡一臉無辜:“表姐怎麽這麽不小心?快回去更衣吧,天涼別凍著了。”說著解下自己的披風遞過去,正好擋住洛羽柔破裂的衣裙。
    陸老夫人臉色鐵青,重重放下酒杯:“羽柔身子不適,承安,你送她回去休息。”
    陸承安趕緊上前,扶著洛羽柔離席。兩人經過顏卿歡身邊時,洛羽柔壓低聲音道:“賤人,你給我等著!”
    顏卿歡回以甜笑:“表姐走好。”
    這場鬧劇過後,宴會氣氛微妙起來。陸老夫人強打精神,命人上菜。
    一道道珍饈美味端上來,顏卿歡卻隻挑最普通的菜式淺嚐輒止——那些特意為她準備的"佳肴",誰知道裏麵加了什麽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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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聞顏郡主琴藝超群。”席間一位夫人突然說道,“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聆聽?”
    陸老夫人笑容一僵:“卿歡旅途勞頓,改日吧。”
    顏卿歡卻已盈盈起身:“既然諸位不嫌棄,卿歡願獻醜一曲。”
    她早有準備。
    今日若不展示實力,這些人還以為她是可以隨意揉捏的軟柿子。
    丫鬟搬來古琴,顏卿歡端坐琴前,指尖輕撫琴弦。
    這是母親的遺物,幸好陸家人不識貨,隻當是普通古琴丟在庫房角落,被她找了回來。
    第一個音符流瀉而出,整個花廳瞬間安靜下來。
    那是一首《廣陵散》,相傳為嵇康臨刑前所作,金戈鐵馬,慷慨激昂。
    顏卿歡的指尖在琴弦上飛舞,時而如清泉叮咚,時而似驚雷炸響,將這首千古絕唱演繹得淋漓盡致。
    賓客們聽得如癡如醉,就連陸老夫人都露出驚訝之色。
    曲至高潮處,顏卿歡突然變調,融入了一段西北民謠——那是父親教她的戰歌,雄渾悲壯,令人熱血沸騰。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滿堂寂靜,隨即爆發出熱烈掌聲。
    “妙哉!妙哉!”一位白發老者激動地站起來,“老朽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聽過如此精湛的琴藝!”
    其他賓客也紛紛讚歎,看向顏卿歡的眼神已從同情變為敬佩。
    陸夫人臉色越發難看,而剛回到席間的陸承安更是神色複雜。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騷動。管家匆匆跑進來,結結巴巴地稟報:“夫人,逍遙王殿下到訪!”
    滿座嘩然。
    陸夫人慌忙起身,還未迎出去,傅慕闌已大步走入花廳。
    他一襲墨藍色錦袍,玉冠束發,整個人如出鞘利劍般鋒芒畢露,卻又帶著渾然天成的貴氣。
    "本王路過貴府,聽聞有雅樂傳出,不請自來,還望見諒。"傅慕闌聲音清冷,目光卻直直落在顏卿歡身上。
    陸承安趕緊上前行禮:"不知王爺駕到,有失遠迎……”
    傅慕闌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向顏卿歡:"郡主的琴藝,比三年前更精進了。"
    顏卿歡心頭一跳——三年前她根本沒見過傅慕闌,何來聽他評價琴藝之說?
    但她很快會意,這是傅慕闌在幫她造勢。
    "王爺謬讚了。"她福身一禮,故作熟稔的回應。
    這番互動讓在場眾人麵麵相覷。逍遙王何時與顏郡主如此熟識?
    陸承安臉色更是難看至極。
    傅慕闌被請到上座,陸老夫人殷勤招待,他卻興致缺缺。
    酒過三巡,陸承安為了挽回顏麵,起身吟誦了一首自創詩詞,滿座賓客不管懂不懂都連聲稱讚。
    "好詩!好詩!陸公子大才!"
    傅慕闌突然冷笑一聲:"確實‘好詩’,與《南華詩抄》第三百二十四頁所載一字不差。"
    滿堂寂靜。
    陸承安臉色刷地變白:"王、王爺何出此言……”
    "怎麽,陸公子要本王取來原書對證?"傅慕闌把玩著酒杯,眼神銳利如刀。
    陸承安額頭滲出冷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賓客們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有人已經開始竊笑。
    顏卿歡適時開口:"夫君公務繁忙,一時記混也是有的。"這話看似解圍,實則坐實了抄襲之事。
    陸夫人見兒子難堪,突然拍案而起:"顏卿歡!你身為有夫之婦,公然與外男眉來眼去,成何體統!"
    這一指責來得突然,滿座嘩然。顏卿歡卻不慌不忙,反而微微一笑:"婆母此言差矣。兒媳與逍遙王不過宗親之誼,何來‘眉來眼去’?倒是……”她故意欲言又止。
    "倒是什麽?"陸夫人咄咄逼人。
    顏卿歡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輕輕展開:"兒媳昨日在花園拾得此物,上麵繡著表姐的閨名,卻沾染了夫君常用的沉水香。不知是何緣故?"
    那帕子正是洛羽柔的貼身之物,上麵還繡著纏綿的詩句。
    賓客們頓時議論紛紛,誰還看不出其中貓膩?
    洛羽柔麵如死灰,陸承安更是惱羞成怒:"顏卿歡!你竟敢汙蔑我!"
    "汙蔑?"顏卿歡故作驚訝,"那夫君解釋一下,為何你的香會沾在表姐的貼身帕子上?"
    陸承安語塞,陸夫人見狀,突然抄起茶杯朝顏卿歡砸來:"賤人!我陸家容不得你這等不孝媳婦!"
    顏卿歡早有防備,側身避開,茶杯砸在地上粉碎。
    這一舉動徹底撕破了臉,賓客們紛紛起身,宴會亂作一團。
    傅慕闌冷眼旁觀,此時才緩緩起身:“陸夫人好大的火氣。”短短一句話,卻讓陸夫人如墜冰窟,不敢再動。
    “今日多謝款待。”傅慕闌向顏卿歡微微頷首,隨即大步離去,經過陸承安身邊時,低聲道,“好自為之。”
    這場鬧劇般的接風宴就此草草收場。
    賓客們帶著滿肚子八卦匆匆告辭,可以想見明日京城會傳出怎樣的流言。
    回到小院,顏卿歡終於卸下偽裝,長舒一口氣。懷柔趕緊端來熱茶:"郡主今日太厲害了!看那洛羽柔的臉,跟調色盤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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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卿歡揉了揉太陽穴:"隻是小勝一局罷了。“她拿出從賬房偷偷抄錄的賬目,”你看看這個。“
    懷柔接過一看,驚得瞪大眼睛:”他們竟挪用了這麽多!"
    "郡主府三年的收入,大半進了陸家口袋。“顏卿歡冷笑,”剩下的也被揮霍一空。今日宴會花費,用的還是我的嫁妝錢!"
    "太無恥了!"懷柔氣的發抖,"郡主,咱們得告官!"
    顏卿歡搖頭:"光憑這些不夠。陸家在朝中有人,尋常官司奈何不了他們。"她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得找到更確鑿的證據,證明他們不僅貪墨,還意圖叛國。"
    想到邊防圖,顏卿歡從暗格中取出那卷絹布,小心查看。
    父親繪製得極為精細,每一處關隘、駐軍都清晰標注,甚至還有幾條秘密通道。
    這樣的圖紙若落入敵手,後果不堪設想。
    “郡主,接下來怎麽辦?”懷柔憂心忡忡地問。
    顏卿歡卷好圖紙,眼中閃過決然之色:“明日開始,我要逐步接管府中事務。先從賬房下手。”
    她取出一張名單,上麵列著府中舊仆的名字:“你悄悄聯係這些人,告訴他們,郡主回來了,願意回來的,我既往不咎。”
    懷柔點頭應下,又想起什麽:“對了,逍遙王今日為何幫您?”
    顏卿歡手指一頓,想起傅慕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他說與父親亦師亦友,卻為何對她如此關注?那枚雲紋玉佩此刻正貼在她心口,微微發燙。
    “不管他有何目的,目前對我們有利。”顏卿歡輕聲道,“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夜深了,顏卿歡卻毫無睡意。
    她站在窗前,望著院中那株孤零零的梅樹。
    今日雖小勝,但戰爭才剛剛開始。陸家不會善罷甘休,而她,必須比他們更狠、更決絕。
    遠處傳來更鼓聲,三更天了。顏卿歡不知道的是,此刻郡主府牆外,一道黑影靜靜佇立,目光所向,正是她亮著燈的窗口。
    傅慕闌望著那一點燈火,嘴角微揚:“果然不是籠中雀。”他轉身融入夜色,留下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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