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正盛，鎏金般的陽光斜斜切進“天味仙”雕花窗欞，在青石板地上投下菱形光斑。
    跑堂小二托著木盤穿梭大堂間，吆喝聲混著後廚灶間飄出的香氣，將客棧內的空氣都熏得發燙。
    林晚林伸手將三錦魚羹放在傅桉的麵前，輕聲道：“你似乎更愛坐在大堂間。”
    三錦魚羹是天味仙的招牌，他記得傅桉上次就極為愛吃。
    說來也巧，三人初次結伴時，就是在天味仙酒樓。
    那時他對傅桉這個鬼諸多猜忌，甚至直接問她的死因。
    想到這裏，林晚林低頭笑了幾聲，單手支在桌子上，手掌托著自己的側臉看著傅桉。
    因為易輕朝在人多的地方就難以開口的毛病，所以他們兩人從前外出吃飯，都是更偏向二樓雅間。
    聽到林晚林的話，傅桉停下了吃炸魚的動作，微微歪頭看他，“嗯～會更有些人氣。”
    說完，傅桉又看向一旁看著書信的易輕朝，輕歎了一口氣。
    現在的小崽子，真是不懂美味的重要性。
    不趁著剛出爐的時候吃，真的是可惜了。
    想到這，傅桉又咬了一口炸魚，脆脆的，帶著魚皮被熱油炸過的油脂香，脆皮之下是軟糯的魚肉，一抿就化。
    好吃的讓她微微眯眼。
    林晚林順著傅桉的目光看向易輕朝，身子一側就靠過去看他手中的信件，“易伯伯的信？”
    易輕朝點了點，將信件展給林晚林看了之後，裝作是放在桌下疊起，實則指尖靈火將信件燒了個幹淨，連一絲灰燼都沒有留下。
    傅桉吃完了碗中的炸魚後，又端起林晚林先前遞來的那碗三錦魚羹用湯勺喝了兩口，淡淡開口問道：“都抓完了嗎？”
    “當然。”林晚林知曉易輕朝在這麽多人的地方難以開口，所以主動回應了傅桉的話。
    反正信裏的內容他都看到了。
    “有你的…”林晚林含糊掉“鬼氣”兩個字，“指引，一抓一個準。”
    “不過那些藏在暗處的尋寶團的人，你怎麽會知道他們的方位。”
    傅桉挑了挑眉頭，“那麽多寶物，尋寶團怎麽會安心都放在手下人的手中呢。”說完，她輕輕笑著：“她們可能自己也沒想到，給手下人下的蠱蟲，會成為尋找那些人的捷徑吧。”
    易輕朝低頭喝著三錦魚羹，遞給了林晚林一個眼神，後者會意地開口道：“我們，不用去東邊嗎？”
    他還記得那個女人說的話。
    “去東邊做什麽？”傅按斜了一眼林晚林，將喝完的小碗放在桌上，“那裏還不是你們這些小崽子要去的地方。”
    東邊的村子…隻怕能把眼前的兩個崽子活吃了。
    想到那一幕，傅桉沒忍住笑出了聲，又讓小二新上了一碗三錦魚羹。
    林晚林正準備反駁他們才不會輕易被吃，就被大堂內角落的談話聲吸引了注意。
    “真的嗎？”是男人壓低的聲音，“最近海上有吃人的妖怪？”
    “可不是呢！”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緊跟著一個女人的聲音，“我大姑的侄子的表姐的相公的姨娘家的三兒子，就是出海的時候不見了！”
    等等？
    啥？
    什麽亂七八糟的關係。
    林晚林的表情少有的茫然了一瞬，看得傅桉又忍不住笑了幾聲。
    “俗世間的親情關係就是這麽複雜。”
    話雖這麽說，傅桉的耳朵實則也悄悄提起來聽著那邊的對話。
    海裏吃人的妖怪？有意思。
    先前開口的男人聽到女人的話，下意識“啊”了一聲，“是不是那邊的人沒有祭綃霧海啊？不會波及到我們這裏吧？”
    另一個男人聲音不由大了起來，“你放屁！”
    像是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他又立馬壓低了聲音，“我們離綃霧海不算近，再怎麽著，那些妖怪也不會上岸到這裏。”
    “就是就是。”女人應和著。
    先前的男人沉默了一下，又小聲道：“可我聽說周邊最近丟了不少男女，估摸著得七八個了吧。”
    “會不會是海神在找祭品？”
    此話一出，三人皆沉默了片刻。
    若真是海神，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又能如何？
    易輕朝手中的湯勺柄微微捏緊，海神？無稽之談。
    若真是神，怎麽可能會做出捉人、傷人一事。
    他們道門中人苦修道法，自然是為了得道成仙，又怎麽會去做這種有損修行之事。
    綃霧海？
    傅桉在聽到這個地方時挑了挑眉頭，這個地方倒是勾起她幾分回憶，抬眼看向若有所思的易輕朝和林晚林，她輕笑一聲，喝完手中的三錦魚羹就站起身來。
    “小二，結賬。”
    說完，傅桉看向掏出銀兩的易輕朝，對著門外的方向歪了一下腦袋。
    “走吧，去看看，正好帶你們兩個小崽子見見世麵。”
    日頭西斜時，赤金色的陽光將“萬貫號”商船的船帆染成鎏金，帆布在海風中發出獵獵聲響，桅杆上懸掛的銅鈴隨著船身搖晃，叮叮當當奏出細碎韻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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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輕朝抱胸斜倚在斑駁的桅杆，手指一下又一下點在胳膊上，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海麵。
    這還是他第一次坐商船，倒也算是新奇的經曆。
    此商船是近期來往綃霧海最近開船的一艘船，幸好因為來往商戶不少，商船倒也不介意沿路再多接待幾位散客，這才讓他們一行三人成功上了船。
    甲板上，船夫們肩扛著捆紮嚴實的木箱，有些本是商船的貨物，有些是上船的商戶的。
    船夫們的粗布麻衣被汗水浸透，卻依舊勁頭十足地喊著號子：“嘿喲！起——”裝滿瓷器、綢緞的木箱堆疊如小山，按著商號送往不同的貨艙，以便區分。
    箱角係著的印著各家商會徽樣的紅綢在風中翻飛，偶爾掃過路過船員的手背。
    “各位，馬上就要起風了，還請在甲板上站穩了！”商船掌舵的船老大站在船頭，古銅色的臉龐被夕陽鍍上一層金邊，扯著嗓子的喊聲穿透喧鬧，落在每一個人的耳中。
    綃霧海是個極大的海域，遠離岸邊不遠就四麵相接，穿梭的海風足以將大意的人卷入海麵。
    聞言，那些出海做生意的商戶都各自躲進船艙內，以免落海。
    眨眼間，船上的除了傅桉、易輕朝和林晚林三人，就隻剩下出海經驗豐富的船夫們。
    林晚林隨意應了一聲，“放心吧！”就走向半倚在船舷邊的傅桉身邊。
    傅桉微微歪頭，海風撩起她被翠玉環箍住的發絲，發間的並蒂金釵折射著點點細碎的光。
    易輕朝不知何時也走到了傅桉的麵前。
    “這個海域，為什麽叫綃霧海。”
    聞言，傅桉抬頭看向了她望著海天相接處，又轉頭看向易輕朝，嗓音帶著幾分笑意。
    “因為這片海域，有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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