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像子彈一樣從他嘴裏迸出。
    技術員們慌忙跟著驗算，有人突然驚呼：“真的對不上！差了至少 15！”
    “不止。”
    徐衛東冷笑，“再看他們的熱膨脹係數和導電率比值，這根本違背了材料學基本定律！”
    他轉身麵對眾人，拳頭砸在數據表上，“他們在虛張聲勢！”
    會議室炸開了鍋。
    老李急得直冒汗：“可萬一他們真有新技術……”
    “那就超過他們！”
    徐衛東的聲音壓過所有爭論，“明天開始，我們分三組：一組驗證數據真偽，二組試驗新型合金配方，三組改造軋機，就用廠裏那台老式 550軋機改！”
    “你瘋了？”設備科長跳起來，“那台老爺機都服役二十年了！”
    徐衛東的眼神銳利如刀：“十幾年前蘇聯專家撤走時，也是這麽說那台高爐的。”他環視全場，“現在，願意跟上的同誌留下，其他的，不勉強。”
    長久的沉默。
    第一個站起來的是滿臉皺紋的張師傅：“老頭子我雖然不懂啥帕，但我知道咱種花國人的骨頭從來最硬！”
    接著是年輕技術員小王，然後是質檢組的女工們……
    最後連老李也默默坐回了位置。
    老廠長抹了把臉：“好！廠裏全力支持，要人給人，要料給料！”
    散會時已是深夜。
    徐衛東最後一個離開，在廠門口意外看見了姬小頌。
    她裹著棉襖蹲在路燈下，懷裏抱著個保溫桶。
    “咋才出來？”她小跑過來，鼻子凍得通紅，“俺煮了薑湯，趁熱喝。”
    徐衛東接過保溫桶，滾燙的薑湯順著食道暖到胃裏。
    他忽然問：“如果是你，會怎麽做？”
    “啊？”
    “差距這麽大的時候。”徐衛東望著高聳的煙囪。
    姬小頌哈著白氣想了想：“俺爹說過，追不上就繞道走。”
    她比劃著，“就像俺家醃酸菜，整顆醃要半年，切絲三天就成，換個法子不就得了？”
    徐衛東突然站住，保溫桶差點脫手。
    他盯著妻子看了半晌，突然拔腿就往回跑：“你先回家！”
    技術科燈火通明。
    徐衛東衝進去時，幾個加班的技工嚇了一跳。
    他抓起粉筆在黑板上畫了個離譜的示意圖：“如果我們不追求單質鋼，而是像千層餅一樣……不，像醃菜絲一樣分層複合……”
    “徐工你慢點說！”
    “看這裏！”
    徐衛東的粉筆在黑板上敲出白點，“用 550軋機分層壓製不同合金的薄板，中間夾碳纖維，就像三合板，但更精密！”
    老李瞪大眼睛：“這……這思路……”
    “能繞過專利壁壘！”
    小王猛地拍大腿，“而且咱們現有的設備就能改造！”
    淩晨三點，車間裏響起了久違的歡呼聲。
    第一塊複合鋼試樣出爐時，通紅的鋼錠映亮了每個汗涔涔的臉。
    徐衛東蹲在最前麵，軍便服後背濕透，手上全是燙傷的水泡。
    “測數據！”他啞著嗓子喊。
    <國宣稱的數據還有差距，但已經是傳統工藝的三倍！
    “成了！”老李抱著記錄本的手在發抖，“雖然還不穩定，但方向對了！”
    晨光透過天窗灑進車間時，徐衛東才想起回家。
    推開家門，隻見姬小頌趴在飯桌上睡著了，旁邊擺著涼透的飯菜和……
    一摞從圖書館借來的材料學書籍。
    徐衛東輕輕抽出她臂彎下壓著的筆記本，上麵歪歪扭扭記滿了名詞解釋，還有不少拚音標注。
    最後一頁寫著：“問張技術員：啥叫‘各向異性’？記著給徐衛東煮綠豆湯，去火。”
    他凝視妻子熟睡的臉龐，突然彎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這個動作驚醒了姬小頌，她迷迷糊糊問：“咋樣了？”
    “方向找到了。”徐衛東難得地露出笑容，“謝謝你……的薑湯。”
    姬小頌揉著眼睛笑：“跟俺有啥關係，都是你厲害。”
    她突然抽了抽鼻子，“你手咋了？”
    沒等徐衛東躲閃，她已抓過他傷痕累累的手，翻出醫藥箱小心塗抹藥膏。
    棉簽碰到燙傷時，徐衛東肌肉一緊。
    “疼吧？”姬小頌對著傷口輕輕吹氣，“俺給你吹吹就不疼了……”
    徐衛東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一起幹吧。”
    “啥？”
    “明天開始，你來做我的技術助理。”
    徐衛東認真地說，“就負責……提建議。”
    姬小頌瞪大眼睛：“俺？一個售貨員？”
    “你比他們都有悟性。”徐衛東頓了頓，“而且……我想每天看見你。”
    這句直白的情話讓兩人都紅了臉。
    姬小頌低頭給他包紮，小聲嘀咕：“那得給俺弄個工牌，要紅繩掛的那種……”
    一周後，當西方媒體大肆報道種花國“永遠造不出特種鋼”時，鋼鐵廠實驗室裏，徐衛東正帶著團隊攻克複合層壓工藝的最後難關。
    姬小頌穿著不合身的工作服，忙著給工人們分發她特製的“防燙傷藥膏”，其實是她按空間配方偷偷調的靈藥。
    “徐工！”小王舉著新出爐的試樣衝進來，“快看！”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那塊銀灰色的鋼板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澤。
    徐衛東接過試樣，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露出笑容：“發報給部裏，‘長城一號’特種鋼，試製成功。”
    歡呼聲驚飛了廠區樹上的麻雀。
    姬小頌站在人群外圍，看著被拋起來的丈夫，心裏像灌了蜜一樣甜。
    她悄悄摸了摸兜裏的工牌，徐衛東特意讓人做了雙麵的，一麵寫“技術顧問”，一麵寫“徐衛東家屬”。
    當天晚上，慶功宴後，徐衛東醉醺醺地摟著妻子的肩膀，在廠區大道上走得歪歪扭扭。
    路過公告欄時，他忽然指著那張西方特種鋼的宣傳畫說：“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咱們的鋼會世界第一！”<國賣鹹菜，氣死他們！”
    徐衛東大笑出聲，驚動了路過的野貓。
    這個向來不苟言笑的男人，此刻笑得像個少年。
    月光下，兩人的影子緊緊依偎，指向燈火通明的實驗室，那裏，第二代特種鋼的試驗已經悄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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