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進入無盡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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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廳裏彌漫著烤麵包的焦香和咖啡的熱氣,這兩種味道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氛圍。
    在一張空著的雕花木椅上,一件深灰色的外套隨著穿堂風輕輕搖晃著,仿佛在訴說著它主人的離去。
    鬆墨正攪動著牛奶,手中的銀匙突然磕在了杯沿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這聲音在安靜的餐廳裏顯得格外突兀,讓正在咬著草莓麵包的小林夕瞬間僵在了半空,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都是驚愕。
    橡木桌上,一張攤開的羊皮海圖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海圖的邊角微微卷起,仿佛經曆了歲月的滄桑。
    在燭火的映照下,用朱砂勾勒出的航線泛著暗紫色的光芒,給人一種神秘而古老的感覺。
    然而,在這張海圖上,本該標注著傳送陣位置的地方,卻隻畫著一團模糊的墨色漩渦,讓人摸不著頭腦。
    “明從來沒說過傳送陣在哪裏。”莫熙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的指尖輕輕劃過海圖中央的空白區域,那裏用古精靈文刻著“諸神的墳墓”幾個字。這些字跡的邊緣滲著暗紅色,宛如未幹的血跡,給人一種不祥的預感。
    莫熙緩緩地拉開身旁的帆布包,裏麵露出了半塊刻著星軌的黑曜石。黑曜石的棱角處還沾著昨夜暴雨的水漬,顯然它也經曆了一場風雨的洗禮。
    虹秋的目光如同被釘住一般,死死地盯著那片空白,仿佛要透過它看到隱藏在其後的真相。她的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疼痛讓她稍微回過神來,但心中的不安卻愈發強烈。
    三天前的那個夜晚,明曾在燭光下展開另一張圖。虹秋記得那張圖的顏色有些黯淡,似乎年代已經十分久遠。當她湊近想要看得更清楚時,紙麵突然像是被點燃了一般,騰起一股藍色的煙霧。那煙霧迅速彌漫開來,化作無數的飛蛾,直直地朝著窗縫飛去,轉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伊芙琳原本正仰頭灌下一大口朗姆酒,動作卻在瞬間僵住。酒液順著她白皙的脖頸流淌而下,滴落在她的雪紡裙擺上,形成一小片深色的汙漬。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將手中的酒壺砸在桌上,琥珀色的酒液四濺開來,濺濕了海圖角落的那個骷髏標記。
    “他上周在港口買了三碼‘星塵紗’,那種布料隻用來包裹空間法器。”伊芙琳的聲音有些低沉,透露出一絲焦慮。虹秋的眉頭緊緊皺起,她當然知道“星塵紗”的用途,那是一種極其珍貴的材料,隻有在製作空間法器時才會用到。
    白色長裙的蕾絲袖口在伊芙琳的動作下滑落,露出了她腕間的銀質符文手鏈。那手鏈的鏈墜此刻正微微發燙,仿佛有什麽力量在它內部湧動。虹秋認得那是明送給她的“空間錨”,它本應是穩定而安靜的,但此刻卻像是被什麽東西牽引著,指針瘋狂地轉向西北牆角。
    鬆墨的青銅羅盤也在同一時間發出了“哢”的一聲脆響,指針竟然硬生生地折斷了。她翻開筆記的手有些顫抖,月光草的標本在她的動作下簌簌落粉,仿佛也感受到了這詭異的氣氛。
    “昨半夜我聽到明在藏書室翻書,他念咒的聲音裏混著水聲……”虹秋的聲音也有些發顫,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昨晚聽到的那些聲音,那詭異的水聲和明念咒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讓人毛骨悚然。
    就在話音還未落的時候,小林夕突然像被什麽東西嚇到了一樣,滿臉驚恐地指著牆角的燭台,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看!影子在動!”
    這突如其來的叫聲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他們紛紛轉過頭,順著小林夕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隻見牆上燭火的影子竟然開始扭曲起來,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逐漸形成了一個漩渦狀的圖案。
    與此同時,眾人還注意到,在磚縫之間,正有一些細如蛛絲的銀線慢慢滲出來。這些銀線在地麵上交織纏繞,竟然漸漸織成了半枚殘缺的符文。
    虹秋見狀,心中猛地一緊,她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由於動作太急,木椅在石板地上劃出了一陣刺耳的聲響。她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的星核晶,突然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溫度傳來。
    她定睛一看,隻見星核晶的晶體深處,那原本隱藏著的血色紋路,此刻正像心髒跳動一樣有節奏地脈動著。虹秋的腦海中瞬間閃過明三天前對她說過的話:“遇到危險就捏碎它。”
    然而,就在她猶豫要不要捏碎星核晶的時候,地麵上的符文已經越來越清晰。虹秋突然想起明曾經在酒後說過的另一句話:“傳送陣的啟動咒,藏在潮汐與星軌的交點裏。”
    “是潮汐鍾!”虹秋的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她立刻轉頭看向伊芙琳,喊道,“伊芙琳,你快看看港口鍾樓的潮汐鍾!”
    伊芙琳顯然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毫不猶豫地掀起自己的裙擺,從靴筒裏迅速抽出一把短刃。短刃在燭火的映照下,閃爍著寒光。
    “我知道了!”伊芙琳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緊張,“港口鍾樓的潮汐鍾每到下弦月就會倒轉,明上個月偷偷在鍾擺裏嵌了源晶!”
    她腕間的銀手鏈突然繃直,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緊,如同一根弓弦一般,直直地指向窗外。眾人的目光順著銀手鏈的方向看去,隻見遠處港口的鍾樓正滲出幽幽藍光,那藍光在雨幕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詭異。
    鍾擺擺動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本應是清脆的聲響,但此時卻帶著一種金屬摩擦的銳響,讓人毛骨悚然。這聲音在寂靜的雨夜中回蕩,仿佛預示著什麽不祥之事即將發生。
    壁爐裏的木柴突然爆出綠火,那綠色的火焰跳躍著,將整個房間都映照得綠油油的。鬆墨見狀,連忙抓起黑曜石,迅速將其按在地麵符文的中央。刹那間,綠色的熒光從符文處湧現,如同一層薄紗般籠罩著整個房間。
    然而,在綠色熒光中,原本完整的咒文卻突然斷裂開來,就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撕裂。這一變故讓眾人都驚愕不已,他們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
    莫熙反應迅速,他立刻將小林夕護在身後,手中的彎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劈開了突然從四麵八方湧出的銀線。那些銀線如同有生命一般,迅速纏繞著彎刀,試圖將其束縛住。
    但莫熙的刀法淩厲,銀線一旦觸碰到刀刃,就會瞬間化作黑煙,升騰而起。那黑煙帶著濃重的海鹽味,彌漫在空氣中,讓人感到一陣刺鼻。
    虹秋眼見局勢不妙,她緊緊握住手中的星核晶,毫不猶豫地衝向門口,想要逃離這個詭異的房間。然而,當她的腳剛剛踏過門檻時,卻突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猛地頓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走廊盡頭的水跡上,隻見那水跡正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匯聚成一個箭頭,直直地指向明從未讓人進入過的閣樓。
    “他把傳送陣藏在閣樓的天象儀裏。”鬆墨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絲驚覺。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水晶瓶,將裏麵的月光草粉倒了出來。
    “去年冬天,明偷偷改造過天象儀,還說要‘讓星星指引航線’……”鬆墨的話語在空氣中回蕩,眾人的心中都湧起一股寒意。
    話未說完,天花板突然砸下無數銀線,在地麵聚成旋轉的漩渦。
    伊芙琳的白色裙擺被銀線割破幾道口子,她卻反手將短刃插進牆麵,濺起的血珠落在符文上,竟讓殘缺的咒文亮起微光。
    小林夕突然舉起貝殼手鏈,那是明教她編的 “引星鏈”,此刻正發出柔和白光。
    當虹秋接過手鏈的瞬間,星核晶裏的血色紋路猛地炸開,整座閣樓的牆壁突然化作流動的星圖 —— 中央的天象儀齒輪瘋狂倒轉,七枚源晶凹槽裏,四枚正在發光,一枚碎裂,還有兩枚嵌著半截染血的黑色觸手。
    伊芙琳的裙擺掃過齒輪時,被飛濺的黑氣灼出焦痕,她卻盯著天象儀頂部的銘文低咒:“‘唯有迷失者,方能找到入口’…… 明這混蛋,把傳送陣設在了鏡像空間裏!”
    此時港口鍾樓的鍾擺突然停擺,所有銀線猛地縮回牆內。
    虹秋看著天象儀凹槽裏顫動的觸手,突然明白明為何從不透露傳送陣的位置 —— 那些用暗影族觸手固定的源晶,分明是他用自己的靈力在鎮壓。
    而此刻下弦月的潮汐力正在減弱,鏡像空間的入口像破碎的琉璃般寸寸開裂,露出後麵墨色翻湧的…… 無盡之海。
    ……
    法陣光芒驟起時,明隻看到鈴唇瓣微動,卻沒聽見任何聲音。
    後頸的鬼紋突然灼痛,像被冰錐狠狠楔入,他下意識抬手去捂,指尖觸到的光壁卻帶著鈴獨有的微涼氣息 —— 那是風之境山茶花上凝結的晨露溫度。
    記憶在光粒子中崩解的瞬間,他想起三年前在鬼域廢都,鈴蹲在斷壁殘垣中畫符,袖口沾著暗紫色血漬,卻始終沒抬頭看他一眼。
    傳送的光流像無數根銀線穿透骨髓,明感覺自己正在被拆解成星屑。
    他突然想起昨夜在風之境的竹林,鈴將青銅羅盤塞進他掌心時,指甲在他手背上劃出細微血痕。
    那時她垂著眼,發簪上的玉珠輕輕晃蕩,卻連一聲叮囑都沒留下。
    此刻羅盤在他懷中發燙,指針正瘋狂轉動,仿佛要將那些未說出口的字句都絞碎成光。
    當意識重新聚合時,明墜入一片黏稠的黑暗。
    海水帶著鐵鏽味湧入鼻腔,他猛地睜眼,看見萬千條熒光觸手在身下舒展,像無數條燃燒的藍綢。
    遠處的島嶼如同巨獸的剪影,石門上的古篆在磷光中忽明忽滅,像無數隻開合的眼睛。
    他落在沙灘上的瞬間,羅盤突然發出嗡鳴,指向石門的指針上凝著一滴水珠 —— 那是鈴常用的玄冰咒留下的痕跡。
    石門兩側的石人讓他瞳孔驟縮。左邊石人握著的斷戟上,嵌著半顆裂紋鬼晶,明曾在鈴的妝奩裏見過一模一樣的飾品。
    那時他好奇詢問,鈴隻是用發簪將鬼晶撥到妝奩深處,鏡麵映出她沒說出口的話,卻在眼底凝成霜。
    此刻斷戟上的鬼晶正滲出黑色霧氣,霧氣裏浮沉著破碎的畫符 —— 是鈴教他的一道護身咒。
    指尖觸到石門的刹那,整座島嶼開始震顫。海底鑽出的骨手捧著鏽蝕的兵器,在沙灘上堆成碑林。
    明認出其中一塊斷碑上的刻痕,那是他兄長探險前留給鈴的信,末尾那句 “等我歸來” 被利爪劃得模糊不清。
    而碑石縫隙裏,卡著半片風幹的山茶花瓣,花瓣邊緣還留著鈴慣用的朱砂指印。
    黑霧從門縫滲出時,明聽見細碎的呢喃在霧中盤旋。
    那些聲音像被揉碎的符咒,拚不出完整字句,卻讓他後頸的鬼紋陣陣發燙。
    他後退時撞到的青銅匣子,匣蓋上的皇族紋章正在發光,光紋裏藏著鈴繪製的地圖 —— 風之境到無盡之海的路線被朱砂塗得通紅,終點處畫著朵被鎖鏈纏繞的山茶。
    匣中湧出的記憶碎片沒有聲音,卻比任何言語都清晰。
    他看見她藏在衣櫃深處的羅盤,指針永遠停在東南方,盤底刻著極小的咒文,是用他的血和她的心頭血混合寫成。原來所謂的皇族血脈,不過是她用百年修為設下的保護罩。
    石門轟鳴著裂開縫隙,黑霧中浮現的巨眼讓海水沸騰。
    明握緊發燙的羅盤,後頸的鬼紋與門上古篆共鳴時,突然聞到一陣山茶花香。
    那香氣從光流中滲出,帶著鈴獨有的微涼,像她最後塞進他掌心的護身符 —— 那是片用修為凝成的花瓣,至今還藏在他衣領深處。
    “我知道了。” 明將羅盤按上石門,血色紋章與古篆重合的瞬間,島嶼開始下沉。
    他回頭望向墨色海洋,那些熒光觸手正排列成船的形狀,船頭立著模糊的人影。
    而石門縫隙裏透出的彼岸花海中,每朵血色蓮花都銜著未說出口的字句,在風中輕輕搖曳,像鈴無數次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就是,無盡之門。”明看向這巨大的石門,心中一陣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