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勇坐在桌前，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極了一隻正在奮力進食的倉鼠，拚命地將桌上的佳肴往口中塞。
    他的吃相極為不雅，食物殘渣不時從嘴角掉落，可他卻渾然不覺，沉浸在這難得的饕餮盛宴之中。
    一旁的斷橫、陳華等人，一個個瞪大了眼睛。
    他們在永國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日裏出入的都是高檔場所，享用的是精致美食，何曾見過有人吃東西像餓死鬼投胎一般，如此不顧形象。
    李誌看著餘勇的模樣，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他不緊不慢地倒了杯茶水，輕輕推到餘勇跟前，和聲說道：“喝點茶水吧，慢慢吃，別噎著了。”
    餘勇頭也不抬，隨意地擺了擺手，繼續埋頭大吃，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比不上眼前的美食重要。
    直到滿桌子的飯菜被他一掃而空，盤碗見底，餘勇才心滿意足地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打了個響亮的飽嗝，臉上露出一副滿足的神情。
    李誌見此，適時開口道：“餘勇兄弟，這下吃飽喝足了，咱們可以好好聊聊了吧？”
    餘勇抬起頭，看了李誌他們一眼，臉上堆滿了笑容，那笑容在油光發亮的臉上顯得有些滑稽，說道：“行嘞，你們想問啥，盡管開口。”
    李誌也不繞圈子，直接說道：“恕我冒昧，不知餘勇兄弟屬於士農工商中的哪一族呢？”
    餘勇聽聞，胸脯微微一挺，臉上露出幾分自豪之色，高聲說道：“我可是工族的！”
    斷橫在旁邊瞧著，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他湊近一旁的陳華，小聲嘀咕道：“不過是個僅次於商族的工族，瞧他那得意勁兒，說得跟自己是士族似的...”
    李誌心裏卻能理解餘勇這副模樣。
    在大魏之人的觀念裏，即便最低賤的商族，在他們眼中也比附屬國之人高出一等。
    也正因如此，以往前來大魏朝奉進貢的使者團，常常遭受大魏之人的嘲諷與侮辱。
    所以，眼下這餘勇才會在李誌他們麵前如此自豪的宣告自己是工族身份。
    知道還有問題要向餘勇打聽，李誌自然也不好去駁他的臉麵，他臉上適時地露出恰到好處的羨慕之色，開口問道：“餘勇兄弟，能否給我講講，這士農工商各族之人都有什麽不同呢？”
    餘勇伸手抓起李誌倒的茶水，仰起頭，“咕咚咕咚” 一飲而盡，然後抹了抹嘴，悠悠說道：“這不同啊，可就大了去了... 先說商族吧，這些人呐，能被稱作人，那都是吾皇的恩賜了。有的商族人生來就是卑賤的商族血統，還有些原本是其他族籍，犯了事，被剝奪族籍貶為商族的。”
    聽到這兒，李誌不禁插了一句：“這麽說，商族裏有些原本是其他族的，隻是後來被貶了。既然有降，那應該也有升族籍的途徑吧？”
    餘勇點了點頭，說道：“那是自然。不過，能升族籍的，隻有工族及以上才有資格，商族可沒這機會。”
    李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也就是說，一旦被貶為商族，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餘勇 “嗯” 了一聲，接著說道：“像我們工族之人，被賦予了工作的權力。你看那小二...”
    說著，餘勇伸手朝一旁正在忙碌的小二指了指，“他就是工族的。還有那邊的掌櫃，也是。我們工族之人，隻要踏踏實實地工作，積累到一定資產，就能申請升族籍。一旦升為農族籍，就能向官府購買田地，還能買些商族之人來為自己耕田、做奴婢。”
    餘勇說著，臉上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李誌一臉好奇地問道：“隻有升到農族籍才能購買田地嗎？”
    餘勇瞥了李誌一眼，眼神裏透著些許不屑，仿佛對李誌的無知感到無奈，說道：“這不是廢話嘛！我們工族隻有工作的權力，哪有置辦產業的資格。隻有農族及以上的族籍才有這權利！”
    李誌又點點頭，問道：“那剛才那個張老爺，他是農族還是士族？”
    餘勇回道：“張老爺是農族。不過他弟弟前年科舉中了舉人，如今已經是士族身份了。就因為有他弟弟撐腰，這兩年張老爺家的家底厚實了好幾倍呢！”
    李誌聽餘勇這麽一說，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好奇。
    大魏既然有科舉製度，那豈不是所有士族以下的族籍之人，都能通過科舉逆天改命？
    可在這樣一個階層等級森嚴的國家，這似乎不太現實。
    於是，李誌問道：“哦？大魏也有科舉製？那工族有科舉的資格嗎？”
    餘勇一聽，沒好氣地說道：“我大魏文風鼎盛，你們這些偏遠小國的科舉製度，本就是從我們大魏傳過去的，怎麽可能沒有科舉！”
    說到這兒，餘勇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語氣也低落了許多，“不過，工族哪有資格讀書科舉，這是農族籍及以上才享有的權利。”
    李誌聽到這兒，心中已然明白了幾分。
    這大魏的地位等級，就如同一個層層遞進的階梯，每上一級，才能獲得向上攀登的機會，根本不給人一步登天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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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勇接著說道：“農族有置辦產業和科舉的資格，而士族則有做官的資格！”
    說著，餘勇的眼中再次閃爍起光芒，滿是憧憬地說道：“等我將來攢夠了升族籍的錢，一定要送我兒子去讀書。兒子不行，就培養孫子。說不定在我有生之年，家裏能出個士族之人呢！”
    李誌聞言，笑了笑，繼續不緊不慢地問道：“那像夏侯將軍這類軍方人物，在士農工商的體係裏，該歸到哪一族呢？”
    餘勇咂吧著嘴，一番長篇大論下來，隻覺口幹舌燥。
    他也不客氣，自顧自端起茶壺，動作麻利地給自己倒了杯茶，仰頭一飲而盡，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夏侯將軍所屬的可是兵家勳貴。論身份、官職，與士族相差無幾，尊貴著呢。至於那些普通大頭兵，身份地位倒是和我們工族差不多。”
    說著，他一頓，語氣略帶些羨慕地說道：”不過咱大魏是以武建國，從高祖那會兒起，武人就備受尊崇，地位向來不低，所以他們即便身為底層士兵，身份也要比我們這些工族之人高上一些。“
    李誌聽他這般解釋，腦海裏迅速梳理著大魏複雜的階層關係，臉上笑意未減，順勢問道：“既然如此，參軍能提升地位，你為何不考慮投身軍旅呢？”
    餘勇聽聞，臉上的神色瞬間黯淡下來，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參軍哪有那麽容易，那可是世襲的！你以為普通百姓能想參軍就參軍？每年軍隊招募的名額就那麽一點兒，那些勳貴家族內部瓜分都不夠，哪輪得到咱們這些平頭百姓。”
    李誌這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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