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魚肚白劃破沉沉夜色，隨著朝陽緩緩升起，京城的輪廓在晨霧中逐漸清晰。
    然而這份清晨的寧靜，卻被街道上整齊的甲胄摩擦聲打破。
    一隊隊禁軍手持長矛，神色肅然地穿梭在街巷之間，甲胄上未幹的血跡昭示著昨夜的腥風血雨。
    每到一處宅院，禁軍便會破門而入，將那些與昨夜的宮變有牽連的之人從家中拖拽出來，無論是高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通通被押往天牢。
    百姓們早已緊閉門窗，連門縫都不敢多瞧，隻在屋內竊竊私語，猜測著昨夜究竟發生了何等驚天變故。
    皇宮深處，寢殿內彌漫著濃鬱的藥味。
    皇上斜倚在鋪著軟墊的床頭，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連嘴唇都泛著青灰，昨夜的對峙耗盡了他所有精力。
    宮女小心翼翼地端著藥碗，用銀匙舀起湯藥吹涼後，才輕輕送到皇上嘴邊。
    皇上艱難地咽下幾口，便擺了擺手，聲音虛弱得像風中殘燭：“扶朕躺下吧。”
    待宮女收拾妥當退下後，皇上揮了揮手，示意李誌與趙無極退出去。兩人躬身行禮，輕手輕腳地退出寢殿，將厚重的殿門緩緩合上。
    走廊上，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下，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
    趙無極負手而立，昨夜緊繃的臉，此刻依舊陰沉，唯有看向李誌時，眼底才透出一絲真切的感激，他緩緩開口：“此次多虧了你，否則的話，一旦被那些賊人得逞，那聖上與太子可就凶多吉少了。”
    李誌聞言，連忙拱手躬身：“大司首言重了。護駕保國本就是夜遊司的職責，卑職不過是盡了本分而已。”
    “本分？”
    趙無極輕笑一聲，擺了擺手，說道：“不必過謙。此番你的功勞，聖上都看在眼裏，定會重重嘉獎。不過賞賜之事自有聖上安排，我便不越俎代庖了。”
    他頓了頓，目光望向遠處宮牆之外，神色漸漸變得凝重，他繼續說道：“眼下皇宮的叛亂雖已平息，但各地夜遊司分屬的嘩變還未解決。叛黨與邪修勾結，局勢已經在失控的邊緣了。我需留在京城善後，徹查參與宮變的餘孽，所以... ”
    趙無極轉頭看向李誌，一字一句道：“你即刻動身，以代司首的身份前往各地，平息分屬動亂，切莫讓眼下的局勢再度惡化失控。”
    “代司首？”
    李誌心中猛地一動，抬頭看向趙無極。他沒想到對方竟會賦予自己如此重權，這已不僅僅是委派任務，更像是一種托付。
    趙無極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臉上難得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小心行事。夜遊司的未來，或許就落在你們這些年輕人身上了。”
    說罷，他不再多言，轉身邁著大步離去。朝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竟透著幾分孤絕與蕭索。
    李誌望著他的背影，雙眼微微眯起，瞬間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此次宮變竟有斷鋼、林天山兩位護法參與，作為夜遊司大司首的趙無極，難辭其咎。即便他及時支援平息了官變叛亂，也終究難逃監管不力的罪責。
    待風波平息後，他十有八九要引咎退位。
    而趙無極讓李誌去處理各地分屬動亂，既是對李誌能力一種的考驗，也是在給李誌鋪路攢功勞跟威望。
    隻要李誌能夠將此事處理妥當來，那將來上位就是順理成章之事了。
    “夜遊司...代司首麽...”
    李誌喃喃自語。
    他抬頭望向晨霧散盡的天空，朝陽正冉冉升起，金色的光芒灑滿宮牆。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李誌轉身朝著宮外走去。
    ... ...
    “快快快！！”
    “快點，他娘的，東西別拿了，快走！”
    “別他媽的磨蹭了...前麵的再快點，後麵的跟上！”
    “快點快點...”
    黃岡城的大街小巷被此起彼伏的嘶吼聲灌滿，十幾個衙役扯著嗓子狂奔，唾沫星子隨著喊聲飛濺，手裏的水火棍不斷敲打著地麵，催促著磨磨蹭蹭的百姓。
    隊伍裏的老人拄著拐杖踉蹌前行，孩童被母親死死抱在懷裏，哭喊聲、咒罵聲與器物碰撞聲交織在一起，亂成一鍋粥。
    城牆之上，黃岡知府王懷仁死死攥著城垛，指節泛白。
    他望著下方蠕動的人潮，眉頭擰成了疙瘩，轉頭看向身旁身材壯碩的漢子：“劉隊正，這城中百姓實在是太多了，這一時半會兒恐怕沒那麽快能全部撤離...”
    被稱作劉隊正的劉二牛濃眉緊鎖，玄色的羊患營製式勁裝早已被晨露打濕，腰間的樸刀在朝陽下泛著冷光。他粗聲打斷：“沒有恐怕！必須要盡快撤離！他們若是不想死的話，那動作就要再快一點！”
    知府麵色一白，嘴唇翕動著說不出話，他也知道這位羊患營的隊正所說非虛，此刻多耽擱一刻，就可能是上千條人命的生死。
    他最終重重歎了口氣，撩起官袍就往城下跑，想來以他知府的身份去督促那些個百姓，應當就沒有百姓再敢拖遝了吧。
    二牛沒有回頭去看那個離開的知府，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盯著城外彌漫的晨霧。
    乳白色的霧氣像巨獸的吐息，籠罩著遠方的官道，隱約能聽到霧靄深處傳來的低沉嘶吼，那聲音不是人聲，更像是萬千野獸在磨牙吮血，順著風飄過來，讓城牆上的守軍個個臉色慘白，握著兵器的手都在發抖。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沉重。
    昨夜東港城守將帶著麾下三萬大軍棄城而逃的消息傳來之時，二牛還以為是謠言。
    直到他派遣出去的打探消息的兄弟一臉驚恐的回來，他才意識到事情不對。
    數以萬計的妖怪闖入無人把守的東港城，在一夜之間，就將整座東港城的人全部屠殺啃食殆盡！
    而東港城的淪陷，也使得在其身後的黃岡城毫無阻礙的暴露在那群妖怪的視線之中。
    相比於東港城作為前線，有著重兵把守，黃岡城的軍備力量可就差得遠了，整座黃岡城隻有區區千名負責日常維護城中治安穩定的城衛罷了。
    若非自己所帶領的羊患營第十七小隊，正好途經此地，以這黃岡城的警惕性，隻怕等到妖怪殺到家門口了，都還沒發現。
    可羊患營即便是永國的精銳中的精銳，但二牛此刻手上也僅僅隻有一百人。
    這點人手如同杯水車薪，如何去抵擋那群妖怪。
    所以，在得知消息之後，二牛便立刻找到黃岡城的知府，讓其下令，讓城中所有百姓全部撤離黃岡城。
    隻是，這城中數十萬百姓，豈是說撤離就能立馬全部撤離的。
    二牛的臉色也不由得透露出一絲焦急。
    時不我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