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仙舟人。”
    “但在天命之下，我便是仙舟人。”
    蘇小泉將細劍收回背後的劍鞘，看向安明的眼神依舊平靜，“安劍首，您的劍果真如傳言那般毫無破綻。”
    安明將無夜劍柄插回劍鞘，如今的他僅靠劍柄便足以應對絕大多數麻煩。
    從剛剛的交手過程中能夠感受到對方並無殺意，更像是突如其來的決鬥邀約。
    安明從蘇小泉身上能夠感知到熟悉的氣息，在許多年前，也從景元與爻光身上見識過這樣的氣息。
    令使。
    卻並非巡獵令使。
    秉承著仙舟上能遇到的敵人不是豐饒便是毀滅的原則，應該也沒有其它的命途令使存在了。
    “特意來朱明等我，你想說的隻是這些？”周圍的街道愈發安靜，穿過兩人的行人就像是無視這裏發生的一切般默默離去。
    安明轉而從腰間出鞘第二柄精鐵劍，僅僅拔出一半展露些許劍身便已然掀起恐怖的劍息，四十餘年的沉澱，將一生都奉獻於劍。
    如今的安明究竟有多強，恐怕隻有平日與他對練的符玄才能知曉。
    “隻是為您帶一句話。”
    蘇小泉退後了半步，微笑著說：“天命，向您問好。”
    升騰的泡沫猶如憶質般消散，就像泉水般沉入水泡間消失。
    隻留下了那枚玉兆。
    街道再度恢複了繁華的一麵，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幻覺。
    “安劍首？”
    從未見過的少年取代了蘇小泉的位置，蹲下身撿起那枚玉兆遞給安明，“懷陽將軍就在焰輪鑄煉宮等您。”
    “將軍他，可曾有女弟子？”
    “自從應星大人離去後，將軍便不曾收過弟子。”
    少年有些怕生，但還是進行了詳細的回答。
    安明接過那枚青虹玉兆，原本上方用於證明身份的信息宛若從未有過，幹淨就像嶄新出廠的玉兆。
    鑄煉宮。
    少年折了一隻飛鳥，隨後那紙折的鳥便如同活物般飛向遠方，下一刻整個地麵都開始劇烈顫動起來，眼前的宮殿開始了翻天覆地般的重組。
    環形的外壁不斷收縮，最終剩餘的僅有腳下的基座，不知從而而來的光芒無比閃耀。
    安明注視著緩緩移動的大殿，宛若追尋著恒星的軌道不斷前行，而腳下便是一輪如太陽般奪目的光體。
    仿佛有無數畫麵從眼前劃過，他看到無邊無際的【樹】，百米高的金人巨像，伸展雙翼的人形禽鳥，還有高喊著“仙舟翾翔，雲騎常勝！”全身都被點燃的雲騎們。
    光芒仿佛在對著安明咆哮，那些畫麵猶如瘋狂翻閱的書籍，強硬的塞入他的腦海。
    “崢——”
    悠久而幹脆利落的劍鳴響起，安明淡然的直視那輪太陽，再也不被其影響分毫。
    “看來你便是安明了，”懷炎不知何時出現在盡頭，用讚賞的眼神繼續道：“直視燧皇而自守心神，難怪元帥如此稱讚。”
    無形的屏障緩緩上升，將燧陽的影響盡數隔絕，懷炎的腳步給人的感覺如同山嶽，宛若沒有盡頭的高山。
    “見過懷炎將軍。”
    “不必多禮，老夫能看出來，你是個不錯的工匠。”
    懷炎的眼光無比老辣，隻一眼便看出了安明身上鍛劍所留下的痕跡。
    “將軍說笑了，隻是練劍空餘時間學習了些鍛造知識，”安明隨即拔出腰間無夜，將其放在桌案上。
    “想來也是，檮杌可並非普通兵刃能夠破防的惡獸。”
    檮杌便是玉闕之下所鎮壓的惡獸，這些年來符玄也想盡辦法查閱相關資料，所得卻是甚少，隻能得知檮杌是源自上古的四大凶獸之一。
    饕餮尚且不提，這檮杌盡管被鎮壓，恐怕也是極為強悍的惡獸。
    “這燧皇之火，便交由你自行使用。”
    “多謝將軍。”
    安明深吸了一口氣，二十餘年了老夥計，終於到了重鑄的這一天。
    於是他走到太陽前，開始為重鑄無夜做準備，將材料盡數拿出，腦海中回想起不久前與蘇小泉的對話。
    或許，那最後所缺的材料，便是包含萬物複蘇的豐饒之血。
    難道這才是她的目的？
    重鑄無夜需要數日的守候，懷炎在安明身旁輔助鍛造，於燧皇的熾日前，斷裂的劍身漸漸凝結為一體。
    那曾在帝弓神威下斷裂的劍刃，這一刻終於再度歸一。
    安明單手舉起無夜，沒有猶豫，將其斬過手腕，黃金般璀璨的血液順著劍鋒淌過劍身，所過之處留下淺金的紋路。
    所有的材料開始緩慢融合，在豐饒之血的複蘇下，無夜真正的再現當年的鋒芒。
    劍息衝天，猶如龍吟。
    無夜已經沉寂太久太久，這浩瀚劍意便是對世界的宣告。
    此等威勢甚至在朱明上空引發天地異象，燦金的雲渦內隱隱有祥龍拂過，衝霄的劍息撕碎全部雲彩。
    無夜，於是天明。
    安明將無夜收回劍鞘，認真的向懷炎行禮，這次重鑄如此成功也有這位大師級別工匠輔助的原因。
    在離去前安明特意詢問了關於蘇小泉的事，懷炎思索許久後告知他那或許是天命的力量。
    更改命運，選擇命運。
    安明登上了歸途的星槎，攜帶著重鑄完畢的無夜，這一刻恐怕無人知曉他的實力抵達了怎樣的境界。
    失去了劍的安明尚且劍道近乎無敵，更何況此刻獲得了劍。
    星槎上凝望著星海的安明有些沉默，隱約間他能夠感受到那一刻就要到來，而那時便是拔劍之日。
    “檮杌麽...”
    安明低頭看著懷中的無夜，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惡獸又何妨？
    隻要手中有劍，便不會迷茫。
    19歲時，竟天在前往方壺前的最後對他說：“你將成為那個斬斷命運之人。”
    直到43歲，安明才懂得其中的含義，以及那被命運裹挾的、必將斬斷命運的命運。
    其實師傅什麽都知曉，隻是他懂得太晚了。
    隻有當真正擁有斬斷命運的力量時，才能發現，那同樣是一種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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