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晶是榆州縣第七中學的學生會主席，是全校高三理科重點班第一名，也是本次期中考試，唯一一個總分突破了六百分的同學。
    不要說晚自習遲到了一小會兒，哪怕是她整天不來上課，學校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李晶同學注意個人的人身安全，不忘記正常學習就好了。
    劉濱居然敢質問李晶同學為什麽先走，門房大爺自然也不可能示弱，等到教務處的彭處長趕過來後，他便立即把情況向彭處長進行了匯報。
    彭處長一邊聽著門房大爺說話，一邊使勁地盯著劉濱，臉色越來越難看。
    “給他家長打電話吧，讓他回家反省幾天，我也懶得多說什麽了。”
    2001年下半年的甘草鋪鎮，雖然手機還沒有普及，但固定電話的安裝率還是有著不小比率。
    學校辦公處、教務處及門房都安裝了固定電話，老師家長也基本上安裝了固定電話。
    彭處長給劉濱的母親打了一個電話，很快，那個甘草鋪鎮中心小學的女老師便滿臉焦急地趕了過來。
    “你們家孩子，今天在網吧玩了一天遊戲，晚自習又遲到了，加上態度也不好，你把他帶回家，讓他認真反省幾天。”彭處長向劉母說道。
    劉母聽說兒子沉迷於上網，不由得非常生氣，鎮上網吧的收費標準，是每個小時兩塊錢，劉濱上網一整天，少不得需要二十元，他哪裏多出來的這筆錢？
    “你又偷你爸的私房錢了？”劉母嗬斥兒子道。
    劉濱不耐煩地說道，“誰偷錢了？我爸把私房錢藏得那麽深，你都找不到，我怎麽可能找到？”
    “那你上網的錢從哪裏來的？”劉母繼續追問道。
    劉濱猶豫了一會兒，最後知道多半瞞不住，隻好老實交代道，“我看到家裏書櫃中擺放了兩瓶才酒，一直都沒人喝，便拿了一瓶出來，折抵給賣肉的張屠戶了。”
    劉母氣得腦袋都要暈了，“作孽啊，這可是你爸托人還不容易買來的，準備過年時孝敬給你外公喝的，結果你倒好，賣了錢去上網，我我我，我今日非得掐死你不可。”
    劉母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在劉濱身上狠狠地掐了兩下，痛得劉濱眉頭直皺。
    很快，她想起了什麽似的，叫嚷道，“走走走，快跟我走，我非得找到張屠戶，和他說個明白不可？我兒子還這麽小，他就引誘劉濱偷家裏的茅子酒，他這是引誘未成年人犯罪。”
    劉母心裏焦躁，拖著兒子劉濱就走，連他兒子需要在家裏反省幾天，都沒有問清楚。
    “嘖嘖嘖，這都是些什麽人啊？偷賣家裏的茅子酒上網？”彭處長嘖嘖感歎道。
    周興輕輕地碰了張勝一下，小聲說道，“可以啊，你們家都喝上茅子酒了。改天把那瓶酒偷出來，我給你配上麻辣小龍蝦。”
    張勝不同意道，“休想。茅子酒兩百多塊錢一瓶，都頂你一千斤小龍蝦了，你能做出一千斤麻辣小龍蝦？”
    “隻要有茅子酒給我喝，我也不是不能盡力。”周興笑道。
    “還有我，還有我。給我一杯茅子酒，我讚助五斤鹵牛肉。”梅丹也開頭說道。
    “滾蛋吧，你們這些人都不是好人。”張勝笑罵道。
    三人之間的笑鬧，引起了彭處長的注意。彭處長眼神犀利，像審視犯人一般看著他們，認定這幾個遲到的學生也定然是沉迷於網絡，還帶壞了班上學習風氣。
    見三人被訓時竟還談笑風生，彭處長的心頭怒火瞬間被點燃。
    他嗬斥眾人道，“幹什麽，幹什麽？都被抓遲到了，還一個個談笑風生，你們以為自己很光榮是吧？”
    說到激動處，彭處長幹脆跨步上前，肥厚的手指幾乎戳到張勝鼻尖，脖頸處的青筋隨著怒吼突突跳動：“張勝！你老子在菜市場揮刀剁肉，是讓你學這吊兒郎當的模樣？渾身一股沒教養的腥氣！上課遲到、作業糊弄，整個年級誰不知道你是混日子的主？你爹起早貪黑賣肉供你讀書，你倒好，淨給我整些歪門邪道！以為家裏有點臭錢就能為所欲為？我告訴你，今天不把態度擺正，明天就叫你爹來學校，看看他養出個什麽東西！”
    隨後，他又猛地轉身，皮鞋重重碾過地麵，指向梅丹時嘴角溢出嘲諷：“梅丹！你家化肥袋子堆得比教學樓還高，就養出你這沒規矩的少爺？天天油頭粉麵，心思全花在打扮上了吧？遲到、早退、上課睡覺，哪樣沒你的份？你爹賣化肥攢的辛苦錢，是讓你在學校當反麵教材的？再這樣下去，以後別叫梅老板兒子，改叫‘問題學生專業戶’得了！從明天起，每天早自習前給我打掃操場，好好反省反省！”
    最後，彭處長放緩腳步走到周興麵前，語氣裏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痛心：“周興，你是最讓我失望的！家裏條件不好，老師同學都盼著你爭口氣，結果呢？眼看著成績上來了，考重點大學有希望了，卻又開始跟著他們瞎胡鬧，躲到網吧上網！你對得起起早貪黑供你讀書的家人嗎？你是班裏的希望，不是墮落的典型！要是再繼續下去，考不上好學校，你拿什麽改變命運？從現在開始，請你把心思全收回到學習上，下次再讓我抓到，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隨後，他又數落了康綺、毛君、張倩倩、黃朝暉等人一通，至於他的親外甥李明，更是被他罵得狗血淋頭。
    “你父母在學校食堂承包門麵，從早到晚忙個不停，好不容易才掙了一點錢，供你和你妹妹讀書，容易嗎？你倒好，還有錢去網吧玩耍？你對得起誰啊？”
    “我沒去網吧。”李明委屈地說道。
    “你沒去網吧？你沒去網吧，怎麽晚自習遲到了？你沒去網吧，怎麽學習成績上不來？我看周興、毛君這些人，就是被你帶壞的。”彭處長見李明還敢頂嘴，不由得火冒三丈。
    他看見李明手裏還拿著一本書，本以為是武俠小說或者言情小說，及至他從李明手中奪過來，發現是那本《常用粵語一千句》，更是痛心疾首。
    “我現在才知道，你為什麽成績這麽差了？你的心思完全不在學習上啊。你想去嶺南打工，打工是那麽好打的？我告訴你，你要再這樣下去，以後遲早有你後悔的那一天。”
    見被彭處長誤會，張勝站出來聲明道，“彭處長，您誤會了，這本書是我的，李明隻是暫時借閱一下，他的那本學習資料，放在周興手中的塑料袋裏。”
    “學習資料？”彭處長疑惑道。
    “是啊，我們這次去榆州縣城，買了許多學習資料，主要是英語資料，數學資料也有一些。”
    彭處長冷笑一聲道，“你覺得我會相信嗎？你們這些人要是真能興師動眾地去榆州縣城買學習資料，我彭某人以後……”
    以後什麽，彭處長沒再說，但他臉上的表情，卻是明顯不相信了。
    彭處長信不信，張勝就不管了，他隻需要說明情況即可，李明便不能說他不講義氣就是了。
    不過，張勝的發言，給了彭處長一個提醒。他從周興手中，接過那個塑料袋，感覺手臂突然一沉。
    彭處長打開塑料袋，隨意翻看了幾下，發現果然都是學習資料，他看向周興等人的眼神，禁不住有些變了。
    這些學習資料加起來，都價值數百元了，若不是下定了決心要發奮讀書，誰會投入這麽大的物資成本，就為了裝點門麵？
    他沒再說什麽，而是急匆匆地向教學樓方向走去。
    “臥槽，你們這些人可以啊，知道要遲到了，便拿了一些學習資料裝點門麵，待會兒便可以少受處分，甚至不受處分了。我怎麽沒有想到這一點？”肖勁鬆鬱悶道。
    王瑋則心中一喜，想著以後自家那個網吧，可以提前準備一些學習資料在那裏。以後看到老師來查，大家便可以各自手持一本學習資料，裝作在認真討論問題，誰還能多說什麽？
    過了不久，文科班班主任王求老師接到消息趕了過來，他什麽也沒說，便招呼周興、康綺、毛君等人先去教室。
    “王老師，我和肖勁鬆、陳卓呢？我們也是你手底下的小兵啊。”張萬水看到周興這些人被班主任帶走，不由得詢問道。
    “你們都好好呆著吧，我現在處理不了你們。剛才龔校長和彭處長都已經商量好了，對於你們這些癡迷於上網打遊戲的害群之馬，一定要嚴懲不貸。”王求老師說道。
    張萬水鬱悶道，“那周興他們呢？他們也遲到了啊。”
    王求老師解釋道，“他們有學生會主席李晶作保，李晶說他們這一行人是去榆州縣城買學習資料去了，因路上公交車拋錨，所以遲到了一會兒。這屬於不可抗力，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張萬水本想說，我也是去網吧學習外語，但想到自己可沒有學霸作保，且又害怕自己為了證明此事，把他在網吧學習到的那些外語說出來，反而引得更大的麻煩，便很及時地住口不說了。
    王求老師把周興等人帶到辦公室，拿出一個麵包，對諸人說道，“聽李晶說，你們都沒吃晚飯，就拿麵包將就一下吧。”
    “這多麽不好意思？”周興笑道。
    “行了，你們這次期中考試，發揮得不錯，學校也給予了我一個縣級統考優秀個人的光榮稱號，有五十元獎金，買幾個麵包還是綽綽有餘的。”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不跟您客氣了。”周興一邊說著，一邊帶頭吃了起來。
    等到眾人狼吞虎咽，吃過東西之後，王求老師便讓眾人先回教室，唯獨把周興和康綺兩位同學留了下來。
    “周興，你先說說，這是怎麽一回事？”
    周興也懶得撒謊，便把眾人相約去榆州縣城玩耍，以及和榆州縣第一中學附近的藍色季風教育書店談妥代言條件，被人家送了許多學習資料的事情，簡單介紹了一遍。
    “這倒是一件好事，說實話，我們七中同學的學習條件還是差了一些，各種資料都不如縣一中、縣二中的學生更加豐富。你們這次行動，倒是辦了一件好事。但我也要提醒你們，貪多嚼不亂，資料可以借鑒，但主要還得跟著任課老師的節奏。”
    “好好好，我們肯定還是需要老師指點的。”周興和康綺連忙點頭應道。
    王求老師又說道，“你們既然和藍色季風教育書店的老板達成了對賭協議，想必在以後的學習過程中，也不需要我囉囉嗦嗦什麽了。我在這裏，主要給你們提供一些情報，也省得你連自己的對手有哪些都不知道。”
    “陳若陽，此次全縣高三文科第一名，六百零六分，其中語文、數學、英語三科接近三百八十分。陳若陽是代表榆州縣一中明年高考衝擊清北的種子選手，你雖然這次英語單科成績超過了他，但他英語單科實力也很強，從不低於一百三十分，偶爾也有過一百四十分的記錄。”
    “王惠，榆州縣二中高三文科重點班學生，她總分和你差不多，英語單科一百三十八分，是榆州縣二中英語老師汪平的得意門生。你這次僥幸勝過她，她必然心中不服氣，想著下次期末考試中勝過你。”
    ……
    王求老師給周興介紹了其他中學高三年級的若幹學霸，講解著發生在他們身上的奇聞異事，讓人聽後覺得津津有味。
    “怎麽以前沒聽你說過？”周興笑道。
    “以前你成績那麽差，說給你聽又有什麽用？現在你成績上來了，到達了一定層次，給你說一說，看能不能激發你的好勝之心。”
    周興暗道，這不是差別對待嘛，差生連學霸的事情都沒有資格打聽？
    可一想到他剛才還是靠了李晶同學的作保，才沒有因為晚自習遲到而受到處罰，也算是間接享受到了學霸特權，便沒說什麽了。
    學霸有特權好啊，他周興以後也是學霸一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