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綠光芒驟然撕裂空氣，和璞鳶挾著凜冽破空出現。
    魈的周身氣壓驟降。
    森然殺意如有實質，將洛沐沐釘在原地。
    魈想起剛才發生的事了？
    難道魈看見小七和讚妮婭站在一起了？
    魈想幹什麽？！
    洛沐沐喉頭發緊，生怕魈會攻擊散兵。
    他上前，意欲用自己將散兵完全擋住，可還沒邁出一步，就被散兵攬著腰墜進藍綠濃霧。
    濃霧中的洞口裏，竟如深淵。
    失重感如潮水淹沒感官，兩側景物幻影般飛速上竄，散兵摟著洛沐沐的腰，貼在他背後。
    洛沐沐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驚恐的戰栗。
    不是對死亡的恐懼。
    而是對即將發生的事恐懼。
    如果維持這個姿勢，散兵會比他先落地，後果可想而知。
    “鬆開！”
    在空中，洛沐沐無法改變兩人身位，圈住他的兩隻手臂又纏得緊，強烈的無助席卷心頭，淚水模糊了視線。
    然而，想象中的事情並未發生。
    散兵帶他安全落地。
    但周圍一片昏暗。
    散兵身影隱隱約約，洛沐沐心跳得厲害，對準他右臉，上去就是一拳。
    “你瘋啦！”
    散兵未料到這一拳，被打得偏過頭。
    瘋？
    嗬。
    決定與洛沐沐重新開始那天，到今天，他沒有一刻比現在清醒！
    舌尖頂了頂發麻的臉頰，他低笑一聲：“洛洛，你把她吵醒了。”
    洛沐沐胸口劇烈起伏，順著散兵望的方向看去，頓時滯住呼吸。
    地麵上，點點藍色星光接連蘇醒，速度越來越快。
    十數條散發寒冰光芒的鎖鏈赫然出現，照亮整個空間。
    這是個巨大的倒塔型空間，像是放大了兩三倍的體育場，共有九層。
    所有鎖鏈，都有手臂粗，一端嵌在每層地上的石磚裏，而另一端，則全部集中在最底層的湖泊。
    湖泊上泛起薄霧，鎖鏈晃動，嘩啦作響。
    雀身魚尾的巨獸破水而出，掀起數米高的水幕。
    她身後有五對如紗般透藍翅膀，十根鐵鏈分別穿過翅膀，束著她。
    剩下的幾條鎖鏈，全部纏在她巨大的魚尾上。
    對比之下，兩個田徑場大的湖泊，竟如水盆，略顯渺小。
    靈力碎片！
    洛沐沐睜大眼睛，看見散兵的右臉紅了一塊，眼底晦暗不明。
    歉意剛剛萌芽，就被一聲鳥鳴硬生碾進土裏。
    洛沐沐的目光再次轉向巨獸。
    “兩個碎片分別在她的翅膀和心髒裏，我會斬斷她的翅膀，挖出她的心，洛洛，你隻管收取碎片就好。”
    散兵冷冷地望著水中之物。
    那半透五對翅膀，他曾斬斷過幾次，但沒有一次能成功取到碎片。
    也許是因為碎片的力量，翅膀斷了，還會再生。
    “不行！你不能傷害她！”
    洛沐沐難以置信。
    這樣殘忍的話，怎麽能這麽平靜地說出來？
    況且，他還答應過靈澈，絕不傷害她。
    他的表情和散兵數百年前見到的，如出一轍。
    散兵厭惡這種表情。
    像是在看異類和什麽肮髒之物。
    今天他做了許多洛沐沐不能接受的事。
    所以，洛沐沐又要遠離他了？
    “那你想怎麽取碎片？”
    散兵眼裏的溫柔蕩然無存，隻剩冷漠。
    “她會把碎片給我。”
    兩人之間的氣氛壓抑至極，洛沐沐能感覺到，但不能分出心思將其驅散。
    散兵明顯是不信的。
    洛沐沐無法解釋，嚐試靠近湖泊。
    靈澈說過，隻要這個碎片的載體見到他，就會將碎片交給他。
    湖麵忽然白光大盛。
    隨著白光的淡化，巨獸體型逐漸變小，上半身竟化成少女模樣。
    銀白色長發如水清澈，藍紗長袍與身後縹緲的翅膀，如同潮汐輕舞。
    她的下半身是很長的魚尾，一半藏在水裏，晶瑩剔透的淡藍鱗片，似是星辰和貝殼的組合。
    霧靄浮動間，她恍若泡沫中誕生的幻影。
    少女緩緩扇開白色長睫，麵容漂亮又寧靜。
    散兵也陷入震驚。
    他從未見過巨獸的這副模樣。
    少女揮手，洛沐沐被氣泡圍住，向她飄去，氣泡快速擴大，將少年和她罩在一起。
    散兵雙眸微眯，握緊拳頭，紫電流轉。
    洛沐沐停在少女身前，少女微笑，輕輕擁住他，額頭觸上他的額頭。
    “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很久。”
    少女聲音優美。
    洛沐沐一陣恍惚，周圍場景變成了純白，什麽也沒有，隻有他們二人。
    少女的魚尾變成了纖細的雙腿，
    “你……你是神仙嗎?”
    第一次和這麽漂亮的女孩子講話，洛沐沐很緊張。
    他知道這是少女的意識空間，像是靈域，便沒有多問。
    “不是。”少女莞爾一笑。
    “哦……那你……是靈澈的朋友？”
    “朋友？”少女搖了搖頭，“沒想到他會這樣介紹我。”
    “不是嗎？”
    洛沐沐眨眨眼。
    該不會是女朋友吧……
    “我是他的靈獸，他是我的主人。”
    “靈獸？”洛沐沐猶豫兩秒，“方便問一下，你的本體是什麽嗎？”
    鳥？還是魚？
    “一條魚，鰼鰼魚。”少女說。
    洛沐沐點頭。
    好像在哪聽過。
    “你為什麽會答應他收集碎片？”少女麵露好奇，“我還以為……你不會答應這個沒有任何好處的請求呢，你真是個好人。”
    “其實……也不是沒有好處。”
    洛沐沐抓了兩下劉海，感到慚愧。
    “他已葬身深海，能給你什麽好處？”少女又問。
    洛沐沐微驚。
    靈澈的身體，在海裏？！
    真的不會爛掉嗎？
    “魈，你應該知道吧，碎片可以助我淨化他身上的業障。”
    “我聽說過這個少年，但……”
    少女輕皺眉頭。
    “業障很難被淨化。”
    洛沐沐沒想到少女也懂這件事，就如實轉達了靈澈的話。
    “即使有主人的魂力壓製業障，也難免被業障侵擾，這並不算好處。”少女不理解。
    “孤獨，是很痛苦的。”
    “比孤獨更痛苦的，是寂寞，那是在孤獨的同時，還有無比思念的人。”
    “他太寂寞了，擺脫業障，或許可以讓他輕鬆些。”
    洛沐沐看向一望無際的白。
    孤獨的滋味，他體會了很多年，很痛苦。
    或許是看見魈的經曆，感同身受，又或許是魈比他多了很多思念的人，會更痛苦。
    救贖魈，仿佛也可以救贖他自己。
    “你們是什麽關係？”少女問。
    洛沐沐秒回：“朋友。”
    “你不愛他，他也不愛你，主人要失望了。”
    “朋友之間也有愛啊。”
    少女搖頭：“那不是專屬的愛。”
    “是戀人……靈澈就不失望了？”
    “沒錯，我想他會很開心。”
    “為什麽？！”
    靈澈愛嗑cp這件事，洛沐沐已無力吐槽。
    “主人說，在這世上，能遇到一個自己深愛的人，很幸福。”
    少女回憶著：“如果那個人也剛好愛自己，就更幸福了。”
    “我想，主人很希望你能遇到一個，你愛的，同時也愛你的人，然後一直幸福快樂下去。”
    “遇不到，就不幸福嗎？”
    洛沐沐說完，忽地想到幾分鍾前的吻，不自覺抿緊唇瓣。
    “我也不明白。”
    少女垂眸：“主人總讓我找一個這樣的人，然後和他相伴，可我隻想陪在主人身邊，但……”
    “他已經不在了。”
    少女略微失落，洛沐沐拋開內心的紛亂，安慰她：“別難過，我會盡快收集碎片，幫他複活。”
    “謝謝你。”
    少女沉默片刻，眼裏忽然閃過光亮。
    “你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嗎？”
    “不知道，靈澈沒說。”洛沐沐回。
    “我叫……”
    少女故作神秘。
    “慕慕。”
    洛沐沐倒吸一口氣。
    “沐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