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沐沐跪行兩步，靠近對麵的少年。
    “小七，我知道你不是想殺我，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少年的紫眸沒了半點銳利，洛沐沐心疼地看著，沒察覺有哪裏不對勁。
    “讚妮婭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小七，你告訴我，我去和他們解釋。”
    月光下，少年緊抿的唇瓣微微發抖，睫毛被淚水粘得一簇一簇的。
    洛沐沐再也忍不住，一把將他摟進懷裏。
    “沒關係，我相信你，別害怕。”
    話音未落，少年在洛沐沐懷裏消失，又在下一瞬重新跪坐在他麵前。
    “沐沐，你的手受傷了，我給你吃。”
    少年將紫色果子遞給他。
    “給、給我吃？”
    洛沐沐下意識向後仰，剛要接下果子，少年卻忽然再次消失。
    “小七？！”
    倏地，四周景象瘋狂旋轉，一聲憤怒的鳥鳴撕裂夜幕。
    視野重新聚焦時，洛沐沐已置身五層樓高的半空。
    鰼鰼不知何時掙脫了鎖鏈，化成雀身魚尾的原型，飛在空中。
    她的長尾泛著幽藍光芒，如巨蟒一圈圈纏在洛沐沐身上。
    第二枚碎片，仍舊在她體內。
    側頸的灼燒，幾乎要將洛沐沐撕裂。
    發生了什麽？
    向下看去，一道紫電光刃自湖邊，破空襲來。
    隨即，失重感席卷全身，洛沐沐麵朝下，直直墜落。
    鰼鰼的尾巴斷了！
    空中，散兵向上快閃兩次，第三次現身在洛沐沐身側。
    “小七……”
    洛沐沐還未看清散兵的臉，就被對方抓著胳膊，整個人翻了個麵。
    散兵把他的腦袋按在胸口，壓在他身上，緊緊抱住他。
    兩人疾速下落，風聲在耳邊呼嘯。
    不過兩秒，洛沐沐就被放到了地上。
    這裏是整座塔的第二層，一片空曠，像個廢樓，除了幾個承重的石柱，再無其他。
    散兵站在洛沐沐五米開外的位置。
    大量鮮血順著他的耳後、手臂外側還有脊背滑落，流到他的腿上，又染紅了地板。
    “小七！”
    洛沐沐撐地站起來。
    “別過來，這些不是我的血。”
    散兵的目光掃過他裸露的皮膚，確認沒有新增血跡後，望向欄杆外。
    \"那條魚瘋了，你在這等著，我去追她。\"
    “我和你一起去！”
    洛沐沐剛邁出一步，一道繩索驟然纏住他，將他牢牢綁在石柱上。
    散兵化作電光消失原地，隻留一顆滋滋作響的紫電光球，懸在洛沐沐上方。
    “小七！小七！”
    洛沐沐拚力掙紮，卻換來繩索更深的勒痕。
    他被綁在這裏，看不見其他層的全貌。
    但可以肯定的是……
    剛才他所在的一層，此時沒有一個人。
    “所有人都在第七層。”
    二樓陰影處，茶樓老板踱步而出。
    他身後的壯漢拖著一個不停發顫的人，就好像那人是什麽裝土的破麻袋。
    “想知道他們都去幹什麽了嗎？”
    老板瞥了眼洛沐沐上方的光球，在他不遠處停下來。
    洛沐沐提防地盯著他們，沒有說話。
    一猜這老板就沒那麽簡單。
    哼，果然。
    “剛才，一位金發少年來過，他發現了被困在這裏的璃月人，降魔大聖就跟他離開了。”
    老板低聲笑了笑。
    “你的這兩位朋友，竟任由你處於那樣危險的境地，轉而去救些無關緊要的人，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英雄。”
    “而那條魚……應該是看見第七層有什麽人，才突然發瘋追上去。”
    洛沐沐觀察著他，仍舊不語。
    “怎麽不說話？被那位執行官綁給我，有何感想？”
    “你放屁！小七是怕我跟過去有危險！你是怎麽做到在乘人之危時候，還能抹黑別人的？！臉皮真厚！”
    洛沐沐怒瞪對麵的人，綠眸閃過精光。
    “把你臉皮賣掉，都能把北國銀行買下來。”
    “活膩了！敢這麽和執……”
    壯漢扔掉手裏的人，捏緊拳頭意欲上前教訓洛沐沐，卻被老板抬手攔住。
    “那些失蹤的璃月人，都是被你綁來這裏的，對吧……”
    洛沐沐頓了頓，微眯雙眸。
    “執行官大人？”
    茶樓老板忽地收斂笑容，抱臂的兩隻手也鬆下來。
    洛沐沐的目光越來越自信。
    在鰼鰼的意識空間裏，他就對茶樓老板身份有所猜測。
    稍作試探後，壯漢的反應，讓他更加堅定了這個猜測。
    “你想將人類改造成人魚士兵，而鰼鰼就是這項實驗的關鍵。”
    老板挑眉：“理由。”
    “早就聽說第二席癡迷人體實驗，碰巧前些天，我在附近看見一條樣貌可怖的人魚，他身上的腐爛和地上這位如出一轍。”
    地上趴著的人衣不蔽體，雙腳巨大，腿間腐肉橫生，幾乎快連在一起。
    他斷斷續續的嗚咽，應該也沒了舌頭。
    “就憑這些？”老板問。
    “除了執行官第二席，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同時得到執行官六席和末席的協助，去捕捉鰼鰼。”
    洛沐沐盯著老板的紅眸，同時老板也在看他。
    兩人對視著，空氣忽然凝結。
    “你認為他們隻是協助？”老板先開口。
    “不然呢？難道還能幫你做實驗？他們可沒你殘忍，連人的舌頭都割。”
    壯漢腰間別著一把匕首，洛沐沐輕挑了下眉。
    老板：“六席徒手折斷一個女孩的脖子，不算殘忍？”
    “他做什麽，都有他的道理，讚妮婭幫你害了那麽多人，被殺，也是她應得的。”
    洛沐沐舔了舔齒尖。
    讚妮婭臨死前的笑容，一直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可以肯定，這女孩一定不是正常人類。
    所以……
    老板是正常人類嗎？
    起初，看讚妮婭和博格爾與老板長得那麽相似，他還以為他們是老板的弟弟妹妹。
    但以老板現在的態度來看……
    他可能猜錯了。
    見他沒回應，老板忽然笑了。
    “洛沐沐，我真好奇，你是聰明多一些，還是愚蠢多一些？”
    “關你什麽事？有話快說！”洛沐沐沒好氣道。
    老板態度依舊很好：“你是怎麽知道那麽多化學元素的？”
    “天賦異稟！”
    “這個天賦不錯，很值得研究一番。”
    老板笑著點頭，像是察覺到什麽，揚聲繼續說：
    “你很聰明，可你隻猜對了一半，那些璃月人確實是我捉來的。”
    “但精通化學實驗的，不是我，我也不是什麽愚人眾的執行官。”
    不是？
    難道是博格爾？！
    逐月節的時候，博格爾剛好和達達鴨在一起！
    博格爾的家也在這附近，他家長廊的石磚與這座塔一致！
    洛沐沐皺起眉。
    博格爾做實驗的時候，他怎麽就沒往執行官邊上想？！
    嘶……
    感覺也不太像啊……
    “我管你是誰？你到底想幹什麽？”
    洛沐沐斜眼看老板。
    這人確實不像愚人眾執行官。
    但一定和執行官脫不了關係。
    到底是什麽關係呢？
    “你對我的敵意，似乎很重。”老板說。
    \"把"似乎"去掉。\"
    洛沐沐從牙縫裏擠出冷笑，身後的手還能感到陣陣刺痛。
    \"要不是拜你所賜，我的手也不會折斷。\"
    老板：“不該怪那個關門的人嗎？”
    洛沐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沒一個好東西。
    “知道他為什麽穿防護服嗎？”老板問。
    “反正和你脫不了幹係。”
    老板點點頭，抬眼望向高層的石質護欄。
    “因為......那條魚的血，堪比高濃度硫酸啊，你應該懂硫酸是什麽吧？”
    血？
    硫酸？
    洛沐沐瞳孔驟然收縮。
    小七身上的血！
    是鰼鰼的？！
    小七剛才擋在自己身上……
    是為了不讓自己沾上鰼鰼的血？！
    散兵的無數種慘狀，在腦中快閃而過，洛沐沐翡翠般的眸裏，掀起驚濤駭浪。
    思索兩秒，他狠狠咬住唇，勉強穩住心態。
    不能慌……
    這人！這麽假！
    說得一定不是真的！
    對！不是真的！
    “啊——！”
    一聲尖叫忽然劃破凝滯的空氣。
    “派蒙？！”
    洛沐沐猛地望向聲源。
    “你怎麽了？你在哪？”
    “沐沐……”
    帶著哭腔的聲音從石柱後傳來，派蒙顫巍巍地飛出來，小手死死攥著一個拖把，當作防身武器。
    “我的腿，沾上了那條魚的血。”
    “你感覺怎麽樣？”
    洛沐沐掙了掙，身上的繩索卻紋絲不動。
    “我腿疼。”
    派蒙憋著嘴，好半天才繼續說：“剛才就疼，我還以為是撞到了哪裏，就沒理它，但現在一看……”
    她原本細嫩的小腿，爬滿了猙獰的腐蝕痕跡，像被潑了墨的白紙。
    “別怕，派蒙……”
    洛沐沐沒了底氣，滿腦子都是散兵渾身是血的模樣。
    “別怕……有我在。”
    “有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