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 章 醋泡花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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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知道麗娘的婆婆姓甚名誰,隻知道她夫家姓薑,所以大家都喊她薑婆婆。
    她年輕時也是位繡娘,可惜她為了生計,日夜趕繡工,熬壞了眼睛。
    她將手裏的水盆往前一送,盆裏的水差點潑到麗娘腳上,她卻渾然不覺:“不用啦,我吃過了,小寶也喝完奶粉了。”
    麗娘日日忙繡坊裏的活,喂了三個月母乳就不喂了,給小寶喝花卷送來的奶粉。
    麗娘點點頭,又想起婆婆看不清楚,便補了一句:“好的,天晚了,我去看看小寶,您快些休息吧。”
    屋裏沒亮,麗娘摸到燭台,點燃蠟燭。
    一下子亮堂起來,她走到床邊,看著小寶睡得香甜,她剛要在一旁坐下,聽見隔壁房間有東西倒了的聲音。
    家裏就她和婆婆兩個成人,搭屋子時就留了兩間房間,她和小寶一間,薑婆婆自己一間。
    麗娘擔心婆婆出事,趕緊跑到婆婆房間,看見衣服架子倒了一根,婆婆正彎腰摸索著扶起來呢。
    “娘你快坐下,我來扶。”
    麗娘沒有去管衣服架,先把婆婆扶到床邊,她仔細打量了一下婆婆,擔心地問:“您沒事吧?傷著哪裏沒?”
    薑婆婆搖頭,歎氣說:“我沒受傷。哎,我年紀大了,不中用了,如今眼睛也花了,啥事都做不好。你看我就搭個衣服,還把架子弄倒了,你說我和廢物有啥區別……”
    麗娘把架子放好,再將婆婆換下來的衣服拾起來,抖摟抖摟灰塵,搭在上麵:“娘您別這麽說,以後衣服就讓我來掛吧,您可別傷著了。”
    “這一路多虧了你照顧我這老太婆,不然、不然我早就成一捧黃土了。還、還委屈你賣肚兜換吃的……”
    “幸好花老板沒說出去,不然你可怎麽活啊!”
    說到這裏,薑婆婆內心的內疚感越來越強烈,她顧不著自己眼睛不好,眼淚一直往下流。
    麗娘沒有說話,隻是幫婆婆擦掉眼淚,她側對著燭台,臉半暗半明。
    肚兜?她自嘲一笑,日子果然是過得太安逸了,怎麽都快忘了這事?
    —
    “你繡啊!你不是挺會繡帕子的嗎?啊?天天在繡坊裏迎來送往,不要臉的賤貨!”
    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麗娘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讓麗娘不寒而栗。
    她低下頭,才發現自己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件肚兜,而她的右手正拿著一根繡花針。
    還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一條鞭子抽在自己背後,那力道讓她差點握不住針。
    疼!
    她身體不由得一縮,想要躲開,沒想下一秒又挨了一鞭子。
    “你怎麽不繡了?你個賤貨,你這麽喜歡繡,讓你繡個肚兜你怎麽不願意?”
    “快!讓老子也看看你繡的肚兜是不是特別讓人興奮啊?你要是不繡,老子今天就抽爛你的臉。”
    說罷,他又是一鞭子抽下去。
    麗娘的身體僵硬,想動又怎麽都動不了,她吃痛,哭著求饒:“別打了,饒了我吧,我以後不去繡坊了還不行嗎?”
    剛說完,她感覺下巴被幾根粗糲的手指掐住,一個力道逼著自己抬頭。
    男人背著光,臉上的陰影讓她看不清五官,可饒是如此,她也認出來了這個人。
    是他!
    巨大的恐懼使她渾身發抖,可她又隱隱覺得不對勁:他怎麽會在這?
    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啊!
    “你說得輕巧啊,你不去繡坊?那誰養老子?誰給老子買酒?你想都別想!”
    酒……
    麗娘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酒味從他嘴裏吐出,噴在她的臉上。
    她本能地扭頭避開,卻一眼就看見桌子上放著的一盤醋泡花生米。
    “啊!”她恐懼地叫出聲,迅速坐起來,發現自己在床上。
    原來隻是做了一個夢。
    可那夢無比真實,她感覺到背上的衣衫已經被汗浸濕。
    小寶被她嚇醒,開始啼哭。
    麗娘抱過小寶,輕輕拍著他的背,哼著小曲安慰他。
    房門被推開,薑婆婆摸索著走進來,她急切地問:“麗娘?怎麽了麗娘?你還好嗎?發生什麽事了?”
    麗娘趕緊回答她:“娘,我沒事,就是魘著了。”
    薑婆婆拍了拍胸口:“那就好,嚇死我了,還以為出啥事了……沒事就好,那你趕緊接著睡吧。”
    她轉身要回房。
    麗娘準備起身:“娘您等等,我送你回去。”
    薑婆婆說:“你哄小寶呢,沒事,我自己慢慢摸,不礙事的。”
    她貼心地幫麗娘關上了門。
    房間裏恢複寂靜,麗娘輕聲哄著小寶,心裏還在想那個夢。
    醋泡花生米……一想到這裏,她隻覺得自己渾身跟被針紮了一樣疼。
    她記得每次當他要喝酒的時候,就喊著自己給他做醋泡花生米。
    他總是喝一口酒,再吃兩顆花生米。
    等到喝下第三壺,他就開始醉了,那時花生米也差不多吃完。
    然後他就開始打她。
    最開始是拿麻繩鞭子抽,那麻繩鞭有她辮子那麽粗,一鞭子下來皮膚便紅了,兩鞭子就會滲出血。
    後來他改成用針紮,長長的繡花針紮下去,雖然疼但不會留下疤痕。
    她也哭也求饒過,可是那樣好像隻會讓他更凶狠。
    他似乎樂在其中。
    當他最後筋疲力盡地睡去時,麗娘半條命都沒了。
    而婆婆……
    她總是在第二天他出門後,帶著一些瓶瓶罐罐,幫她擦藥。
    麗娘恨啊,她不止一次搶過婆婆的藥瓶,狠狠摔在地上。
    可是婆婆從來不怪她,她隻會沉默不語,撿回藥瓶,繼續幫她擦。
    這樣幾次下來,麗娘也累了,摔不動了,靜靜趴著。
    “你不要在這惺惺作態了,若不是你養出了這樣一個兒子,我又怎麽會受這些罪?”
    薑婆婆手一頓,沒有說話,片刻後又繼續擦藥。
    就跟啞巴似的,麗娘也沒辦法,索性以後再也不理她。
    直到有一天,她無意中發現婆婆手臂上也有許多針眼。
    她拉著薑婆婆直往房間裏去,然後反鎖門,質問她:“是誰幹的?”
    薑婆婆就那麽靜靜站著,像個不會說話的木偶。
    麗娘使勁搖著她:“你說話啊!你說啊!是誰幹的?”
    她還是低著頭,一聲都不吭。
    麗娘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問:“是他嗎?”
    一滴眼淚從薑婆婆的臉上掉下來,落在地板上,一下就沒了蹤影。
    麗娘捂著嘴:“他還是人嗎?你是他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