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遁八莫
    “立刻呼叫師部！
    報告我部坐標！
    請求所有105榴彈炮、75山炮！
    最大密度！急速射！
    轟擊我部西側外圍街區！
    給老子炸出一條路來！”
    古之月幾乎是貼著耳朵對小吳吼。
    “要得！要得！”
    小吳手忙腳亂地開始呼叫。
    “所有單位注意！”
    古之月對著步話機，聲音嘶啞卻帶著最後的瘋狂，
    “所有重機槍、迫擊炮、自動武器！
    給老子對準西麵！狠狠打！
    吹衝鋒號！
    二排、三排！跟老子反衝擊！
    把西邊的院子給老子奪回來！”
    淒厲的衝鋒號突然劃破夜空！
    盡管吹號兵的聲音帶著顫抖，但這熟悉的旋律依然帶來了一絲決絕的士氣！
    殘存的所有火力——兩挺重機槍、七八挺布倫和bar、三門60迫擊炮、甚至還有一具巴祖卡，朝著西麵的日軍瘋狂傾瀉過去！
    炮彈和火箭彈在西麵街區炸開一團團火光，機槍子彈如同潑水般掃倒一片日軍！
    “殺啊！”
    古之月親自端著一支春田狙擊步槍，躍出了掩體。
    孫二狗、鄭三炮等人也紅著眼，帶著還能動的士兵，嚎叫著向西發起了反衝鋒！
    這突如其來的、極其猛烈的火力打擊和決死衝鋒，果然讓西麵的日軍吃了一驚，攻勢為之一滯！
    消息立刻傳到了山田次郎那裏。
    “納尼？
    支那軍想從西麵突圍？
    垂死掙紮！”
    山田次郎在指揮部裏冷笑，
    “命令北麵、東麵部隊，立刻向西部機動！
    合圍他們！絕不能放跑一個！”
    就在日軍開始從北、東方向向西調動兵力時，古之月他們的亡命反擊竟然真的奏效了！
    他們一口氣奪回了西麵兩個剛剛失守的院落！
    “清理戰場！快！”
    古之月喘著粗氣命令。
    士兵們緊張地搜索著殘破的房屋。
    突然，一個角落裏傳來微弱的敲擊聲和河南口音的呼喊：
    “是……是自個兒人……別開槍……”
    幾個士兵小心翼翼靠過去，搬開一堆磚石，發現了一個被炸塌一半的地窖入口！
    裏麵赫然是孫二狗排的一個戰鬥小組，三個人，個個帶傷，但都活著！
    原來院子失守時，他們被迫退入地窖，鬼子強攻不下，又急於向縱深發展，竟然把他們給忽略了！
    “龜兒子！命真大！”
    孫二狗又驚又喜。
    但此刻沒時間慶幸。步話機裏傳來徐天亮焦急的喊聲：
    “古之月！鬼子動了！
    北麵和東麵的槍聲弱了！
    他們往西調了！”
    “好！”
    古之月眼睛一亮，機會來了！
    “全體都有！掉頭！
    向東打！給老子衝出去！”
    剛剛還在向西亡命衝鋒的偵察連，此刻展現出藍姆迦訓練出的極高戰術素養和應變能力，幾乎沒有猶豫，立刻以各班排為單位，迅速調整方向，所有火力猛然向東傾瀉！
    剛剛被抽走兵力、變得薄弱的東麵日軍防線，頓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而此刻，師屬炮兵的支援終於到了！
    天空中傳來令人心悸的呼嘯！遠比日軍擲彈筒恐怖得多！
    “轟——！！！！”
    “轟隆隆！！！”
    105毫米榴彈炮和75毫米山炮的炮彈，如同冰雹一樣砸在東麵日軍陣地和其後的街區！
    巨大的爆炸聲連綿不絕，地動山搖！
    火光衝天而起，幾乎照亮了半個八莫城！
    磚石、土木、還有日軍的殘肢斷臂被高高拋起！
    在這毀滅性的炮火掩護下，偵察連集中了最後的力量，如同一把尖刀，猛地向東插去！
    步槍、衝鋒槍、機槍拚命開火，手榴彈像不要錢似的往前扔！
    東麵留守的日軍根本擋不住這支豁出性命的精銳突擊，防線瞬間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衝出去！向北！向北走！”
    古之月聲嘶力竭地大吼。
    隊伍沿著撕開的口子，拚命向北衝殺！
    山田次郎很快發現上當，氣得暴跳如雷，急令向西調動的部隊立刻返回，並從兩側夾擊，試圖重新合攏包圍圈！
    東西兩側的日軍果然開始對進，子彈從左右兩側嗖嗖地射來，不斷有落在後麵的士兵中彈倒下。
    隊伍最後麵甚至已經能聽到日軍軍官的嗬斥聲和密集的腳步聲！
    “不能停！
    衝！衝出去！”
    各級軍官都在吼叫。
    古之月回頭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追兵，又看了看前方似乎無盡的黑暗，心一橫，突然下令：
    “全體！轉向正北！
    鑽進那條巷子！快！”
    隊伍猛地一個直角轉彎，甩開了東西對進的日軍主力，一頭紮進一條狹窄的、布滿瓦礫的巷道，拚命向北狂奔！
    身後的槍聲、爆炸聲、日軍的嚎叫聲似乎被暫時甩開了一段距離。
    他們不敢停歇，借著夜色和地形的掩護，跌跌撞撞，互相攙扶，拖著傷員，玩命地向北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後的槍聲漸漸變得稀疏遙遠，直到前方出現了己方部隊設置的警戒哨兵和熟悉的工事輪廓……
    天邊，已經微微泛起了魚肚白。
    他們……竟然真的從鐵桶般的包圍圈裏跳了出來！
    撲倒在城外出發陣地的安全地帶，幾乎所有人都癱倒在地，如同離開水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很多人直接嘔吐起來，或者望著天空，眼神空洞。
    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慘重損失的痛苦交織在一起。
    清點人數，出發時齊裝滿員一百多號人的偵察連，此刻能站著的不足八十人，損失了十餘人，還有十多個傷員需要緊急後送。
    更重要的是，所有的重機槍、迫擊炮幾乎全部丟光在了城裏……
    消息很快傳到了師部。
    孫副軍座臉色鐵青地站在師部門口，看著眼前這群衣衫襤褸、渾身血汙、丟盔棄甲的精銳，目光最後落在低著頭的古之月身上。
    沒有安慰，沒有嘉獎。
    “古之月。”
    孫副軍座的聲音冷得像冰，
    “違抗軍令，輕敵冒進，致部隊遭受重大損失，丟棄重裝備。
    你可知罪？”
    古之月頭垂得更低，聲音沙啞：
    “卑職知罪。”
    “念你部最終突圍，斃傷日軍亦眾，暫免撤職。
    予你撤職留任，戴罪立功之處分！
    偵察連連長還是你幹！
    但是，”
    孫副軍座語氣陡然嚴厲，
    “鬼子給的恥辱，天亮了，你自己給老子帶部隊拿回來！
    拿不回來，兩罪並罰！”
    古之月猛地抬起頭，眼眶通紅，牙關緊咬，蘇北話擲地有聲：
    “是！軍座！
    恥辱，必用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