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甫的聲音不高，卻像是一盆冷水，澆在了火堆上。
    那些剛才還喊打喊殺的士兵，都愣愣地看著他。
    前朝宰相。
    這老頭雖然被大帥關起來了，可畢竟是當過宰相的人。
    見識，肯定比他們這些粗人多。
    “林相爺……”
    有人遲疑地開口，“秦風賊子，手段何其毒也。”
    林若甫痛心疾首，捶了捶胸口。
    “趁夜偷襲，殘害我淮南棟梁，此仇不共戴天。”
    這話，說到士兵們心坎裏去了。
    “對，報仇。”
    “殺了他。”
    “林相爺，您說怎麽辦，咱們都聽您的。”
    底下又開始騷動起來。
    “報仇，是一定要報的。”
    林若甫話鋒一轉，聲音沉穩下來，“但，不是現在。”
    “諸位將軍剛剛殉國，城中人心惶惶，若是此時貿然出擊，豈不正中秦風奸計？”
    “他巴不得我們自亂陣腳，好趁虛而入。”
    這話也有道理。
    士兵們你看我，我看你，有點冷靜下來了。
    “諸位將軍不在了，城中不可一日無主。”
    林若甫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威勢。
    “老夫雖年邁，忝為一朝宰相，值此危難之際，責無旁貸。”
    “願與諸位將士，共守淮南，為諸位尋一條出路。”
    他這話一出，底下頓時安靜了不少。
    是啊，將軍們都沒了，現在誰說了算？
    李軍師？
    剛才嚇得跟個鵪鶉似的，指望不上。
    好像……也隻有這位林相爺了。
    人家當過大官，見過世麵。
    李軍師站在旁邊，心裏把林若甫罵了個狗血淋頭。
    老狐狸。
    三言兩語，就把自己摘幹淨了，還順手把軍權往自己身上攬。
    他娘的，老子還得捏著鼻子認。
    誰讓老子的小命現在攥在他手裏呢。
    活下去，得先活下去再說。
    想到這，李軍師趕緊往前一步，臉上擠出悲憤的表情。
    “林相爺說得對。”
    “當務之急，是穩住城防，守住淮南。”
    “如此，方能去想以後的路。”
    他頓了頓，偷偷看了一眼林若甫的臉色，才繼續道。
    “或許……尚能以此為憑，與秦風周旋，救回……救回大帥。”
    提到林友文，底下的士兵們又是一陣騷動。
    對啊，大帥還被圍著呢。
    林若甫滿意地看了李軍師一眼。
    還算識相。
    “李軍師。”
    他沉聲開口。
    李軍師趕緊躬身：“在，林相有何吩咐？”
    “傳令下去。”
    林若甫背著手，開始發號施令。
    “各營歸建，加固城防。”
    “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動，不得妖言惑眾。”
    “違令者，斬。”
    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殺伐果斷的味道。
    “林安。”
    “老爺。”
    林安立刻上前。
    林若甫指了指李軍師帶來的那一百多個親兵。
    “帶上他們，立刻巡視全城。”
    “彈壓宵小，維持秩序。”
    “若有趁亂作祟，意圖不軌者……”
    他眼中冷光一閃。
    “格殺勿論。”
    “是。”
    林安領命，帶著那一百多個剛剛“立功”的親兵，殺氣騰騰地去了。
    林若甫看著底下那些被鎮住的士兵，心裏冷哼。
    一群烏合之眾。
    先穩住局麵再說。
    等老夫救出東來，再慢慢收拾你們。
    秦風……王家……
    哼，這筆賬，老夫遲早要跟你們算清楚。
    救兒子，必須先把東來救出來。
    這才是最重要的。
    李軍師看著林若甫有條不紊地發號施令，心裏又驚又怕。
    這老狐狸，手段太厲害了。
    眨眼之間，就把局麵控製住了。
    自己……算是徹底上了他的賊船了。
    隻希望，這船別翻得太快才好。
    次日，天色剛透出點魚肚白。
    秦風伸了個懶腰，走出帥帳。
    徐一刀已經帶著幾個親兵等在外麵了，精神頭十足。
    “王爺，都妥當了。”
    秦風嗯了一聲，掃了一眼旁邊被兩個士兵架著的林友文。
    這家夥，看著倒是幹淨了不少，就是臉色慘白，眼神躲閃，跟丟了魂兒似的。
    徐一刀湊過來，壓低聲音，嘿嘿笑道：“王爺，昨晚搓澡的時候，這孫子差點沒把膽汁吐出來，一個勁兒求饒呢。”
    秦風瞥了林友文一眼，沒搭理他。
    “行了，別耽誤功夫。”
    “帶上他，去北門。”
    救兒子，收拾王家，這淮南城，得盡快拿下。
    林友文一聽要去城門，腿肚子又開始哆嗦了。
    “不，我不去。”
    “要去你們去，打死我也不去城門口丟人。”
    他現在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哪還有臉去見以前那些手下。
    徐一刀眼睛一瞪，還沒說話。
    旁邊兩個膀大腰圓的親兵，得了徐一刀的眼色，上前一步，對著林友文就是一頓悶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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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拳頭不往臉上招呼，專挑肉厚的地方打。
    “嗷嗚。”
    “別打了，別打了。”
    林友文疼得滿地打滾，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我去，我去還不行嗎，爺爺們，饒了我吧。”
    徐一刀這才擺擺手，讓親兵停下。
    “早這樣不就結了。”
    “非得吃點苦頭才老實。”
    徐一刀心裏嘀咕，王爺這招真損，殺人誅心啊。
    林友文被兩個親兵從地上架起來，跟拖死狗一樣，往北門方向走。
    他心裏把秦風和徐一刀罵了個狗血淋頭，但嘴上卻不敢再放半個屁。
    活命，隻要能活命，丟點人算什麽。
    ……
    淮南城，北門城樓。
    天剛亮，城牆上的守軍就哈欠連天，凍得直跺腳。
    昨晚那動靜太嚇人了，一晚上都沒睡踏實。
    “哎，你看，那是什麽人？”一個眼尖的士兵指著城外。
    遠處，一小隊人馬正朝著城門這邊過來。
    為首的，騎著高頭大馬，一身玄甲，不是秦王秦風是誰。
    “是秦王。”
    “他……他來幹什麽？”
    “快看，他旁邊……那不是……大帥嗎？”
    當看清被兩個士兵架在中間，形容狼狽的人影時，城牆上瞬間炸開了鍋。
    “是大帥。”
    “大帥怎麽被綁著？”
    “還穿著囚服？”
    “這……這到底怎麽回事？”
    士兵們全都懵了，一個個伸長脖子往下看，臉上寫滿了震驚和不敢置信。
    昨晚李軍師不是說大帥被圍了嗎？不是說將軍們都被秦風派刺客炸死了嗎？
    怎麽現在大帥活生生地出現在城外，還成了秦風的階下囚？
    一股強烈的不安，在守軍心中蔓延。
    城門下。
    徐一刀走到林友文身後，一腳踹在他腿彎上。
    “上去，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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