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仁禮兵臨驚失城
字數:7006 加入書籤
凜冬的寒風如刀,割裂著黨項將領仁禮身上的皮裘,也割裂著他心中最後一絲希望。
從興慶府撤離後,他裹挾著靜州、靈州的兵馬,浩浩蕩蕩地奔向鹽州。
出發時,隊伍旌旗蔽日,人喊馬嘶,足有四萬之眾,其中還夾雜著不少黨項貴族,各個錦衣華服,趾高氣揚,仿佛不是在逃亡,而是在出遊踏青。
仁禮彼時意氣風發,仿佛看到了收複鹽州,重振雄風的希望。
行軍路上,仁禮命人搬空了靜州和靈州的兵器庫,將所有能用的兵器盔甲都武裝到了自己的隊伍中。
他知道,此去鹽州,凶多吉少,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黨項貴族們雖然叫苦連天,抱怨路途顛簸,食宿簡陋,但迫於仁禮的威勢,也不敢多言,隻得乖乖地跟著隊伍前進。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隊伍的行進速度卻越來越慢。
逃亡的陰影籠罩在每個士兵心頭,士氣低落。
逃兵開始出現,起初隻是三三兩兩,後來竟成群結隊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仁禮心急如焚,派出巡邏隊四處抓捕逃兵,但收效甚微。
更讓他絕望的是,就連巡邏隊的士兵也開始逃亡。
“你們這是幹什麽!?”仁禮攔住一群正要偷偷溜走的士兵,聲色俱厲地喝問道,“難道你們忘了自己的使命嗎?難道你們忘了我們黨項人的榮耀嗎?”
士兵們一個個低著頭,不敢言語。
他們衣衫襤褸,麵黃肌瘦,民族大義?
榮耀?
在饑寒交迫的現實麵前,這些都顯得蒼白無力。
仁禮苦口婆心地勸說,用民族大義和黨項人的榮耀來鼓舞士氣,但換來的隻是士兵們麻木的眼神。
他眼睜睜地看著隊伍從四萬多人銳減到不足兩萬,心中充滿了無力感。
“到鹽州就好了……”仁禮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喃喃自語道,“到了鹽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將軍……” 一個親兵神色慌張地跑到仁禮麵前,吞吞吐吐地說道,“斥候來報……鹽州……鹽州……”
“鹽州怎麽了?”仁禮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親兵深吸一口氣,顫聲道:“鹽州……已被梁國兵馬攻下!”
“轟隆”一聲,如同晴天霹靂,仁禮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身體搖晃了幾下,險些從馬上摔下來。
他一把抓住親兵的衣領,雙目赤紅,聲嘶力竭地吼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親兵被仁禮的模樣嚇得渾身發抖,結結巴巴地重複道:“鹽…鹽州…已被梁國…兵馬…攻下……”
仁禮踉蹌著後退幾步,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願相信這個殘酷的現實。
鹽州,那是他最後的希望,是他重振旗鼓的唯一希望!
現在,這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仁禮失魂落魄地呢喃著,眼神渙散,仿佛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他猛地拔出腰間的彎刀,架在親兵的脖子上,厲聲喝道:“你敢騙我!你一定是梁國的奸細!說,是誰派你來的?!”
冰冷的刀鋒緊貼著親兵的脖頸,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他。
他嚇得麵無人色,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饒:“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小人說的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是…是探路的番將親眼所見,絕…絕不敢欺瞞將軍啊!”
仁禮的手微微顫抖著,彎刀險些割破親兵的皮膚。
他死死地盯著親兵,似乎想從他的臉上找出撒謊的痕跡。
然而,親兵眼中除了恐懼,再無其他。
仁禮頹然地放下彎刀,仰天長歎一聲
既然已經沒有了希望,那些想要離開的士兵,自己又何必再阻攔?
就讓他們去吧,去尋找自己的生路,去過上安穩的日子。
也許,這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他緩緩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鹽州城的景象:高大的城牆,堅固的城門,城頭上飄揚的黨項旗幟……
如果一切順利,再過幾日,他便能帶著殘兵抵達那裏,用豐厚的賞賜,換取剩餘士兵的忠誠,鞏固城防,招兵買馬,積蓄力量,等待時機,東山再起。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如何利用鹽州的鹽池,獲取財富,招攬流民,擴充軍隊……
“報——!”一聲淒厲的嘶吼,如同一把尖刀,刺破了仁禮的幻想。
一名渾身是血的番將跌跌撞撞地衝到仁禮麵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嘶啞而絕望:“將軍!鹽州…鹽州真的失守了!梁國…梁國兵馬不足萬人,他們……”番將說到這裏,突然頓住,眼神閃爍,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不敢再說下去。
仁禮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死死盯著番將,厲聲喝問。
番將渾身顫抖,鮮血順著盔甲的縫隙滴落,在地麵上暈開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花。
他艱難地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是……是韋州部落……他們……他們投降了梁國……賺開了城門……”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什麽?!”仁禮如遭雷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韋州部落,一直以來都是黨項的忠實盟友,怎麽會突然投降梁國?
“他們……他們說……說梁國承諾給他們更好的待遇……更多的土地……更多的牛羊……”番將斷斷續續地說著,聲音越來越低,仿佛隨時都會斷氣。
“混賬!”仁禮怒吼一聲,一腳將番將踹翻在地,“一群貪生怕死的叛徒!”
一旁的靜州守將臉色陰沉,上前一步問道:“梁國來了多少兵馬?”
番將掙紮著爬起來,顫聲道:“不……不足萬人……”
“不足萬人?”靜州守將眉頭緊鎖,不足萬人的兵馬,怎麽可能攻下鹽州?
就算韋州部落叛變,鹽州守軍也不至於如此不堪一擊。
仁禮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沉聲道:“看來,鹽州是奪不回來了……”
靜州守將點了點頭,沉聲道:“如今我們兵力不足兩萬,士氣低落,若是強攻鹽州,恐怕……”
仁禮明白靜州守將的顧慮,他環顧四周,看著那些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士兵,心中充滿了無力感。
“先去房當部落休整,”仁禮最終做出了決定,“再做打算。”
他翻身上馬,目光投向西方,那裏是房當部落的所在地。
此刻,夕陽西下,天邊燃燒著一片火紅的雲霞,如同血染一般,映照著仁禮疲憊而絕望的臉龐。
他雙腿一夾馬腹,戰馬嘶鳴一聲,朝著西方疾馳而去。
靜州守將緊隨其後,大軍緩緩開拔。
隊伍寂靜無聲,隻有馬蹄踏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仿佛一首悲壯的挽歌。
“將軍……”靜州守將策馬來到仁禮身旁,低聲說道,“房當部落……真的可靠嗎?”
烈日炙烤著戈壁灘,幹燥的風卷起沙塵,迷離了視線。
房當部落的營地外,一隊騎兵緩緩而來,為首一人身著大梁官服,正是浪訛岩名。
他身後跟著十數名梁兵,各個盔甲鮮明,手持長戟,威風凜凜。
房當俊早已得到消息,帶著部落裏的頭領親自出迎。
他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粗獷的臉上布滿了風霜的痕跡。
身上的皮裘雖然有些破舊,卻掩蓋不住他身上散發出的威嚴氣勢。
“浪訛大人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請恕罪。”房當俊抱拳行禮,聲音洪亮,如同悶雷在戈壁灘上滾過。
浪訛岩名翻身下馬,臉上帶著一絲傲慢的笑容:“房當族長客氣了,本官此番前來,是奉了我朝盧將軍之命,特來與族長商議要事。”
雙方寒暄幾句後,便進入營帳之中。
待賓主落座,房當俊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地問道:“浪訛大人,聽聞梁國欲招降我房當部落,不知可有此事?”
浪訛岩名微微一笑,點頭道:“確有此事。我朝盧將軍愛惜族長之才,特命本官前來勸降。隻要族長願意歸順我大梁,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房當俊沉默片刻,目光灼灼地盯著浪訛岩名,沉聲問道:“若我房當部落歸順大梁,這鹽池,還能歸我部落所有嗎?”
浪訛岩名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輕咳一聲,說道:“這鹽池乃是大梁的戰略要地,自然要由朝廷管轄。”
房當俊臉色一沉,語氣也變得冷冽起來:“鹽池乃是我房當部落的命脈所在,若是交出鹽池,我部落族人該如何生存?”
浪訛岩名如今西夏大勢已去,你若執迷不悟,隻會自取滅亡。
我朝盧將軍仁義,給你一次機會,莫要自誤!
”
他頓了頓,又道:“盧將軍說了,三日之內,若是不歸順的部落,一律以叛逆論處,格殺勿論!”
房當俊的臉色變得鐵青,他猛地站起身來,雙拳緊握,指節發出“哢哢”的響聲。
營帳內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火藥味。
浪訛岩名也毫不示弱地站起身來,與房當俊對視,
“這麽說,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房當俊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如同來自地獄的嘶吼。
浪訛岩名冷笑一聲,正欲開口,卻聽房當俊說道:“來人……”
“且慢。”房當俊抬手止住帳外侍衛的動作,深吸一口氣,重新坐回座位,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他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浪訛大人,非是我房當部落不願歸順大梁,實乃形勢所迫啊。嵬名氏這些年是如何對待我等部落的,想必大人也清楚。賦稅沉重,徭役繁多,我等部落男丁幾乎都……”
浪訛岩名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他知道房當俊是在試探,便順勢說道:“族長說的這些,本官自然知曉。嵬名氏昏庸無道,殘暴不仁,早已失了民心。如今西夏大勢已去,猶如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覆滅。族長與其跟著嵬名氏陪葬,不如早日歸順我大梁,還能保全族人,享受榮華富貴。”他頓了頓,又道:“想來族長也聽聞過我朝神雷的威力吧?隻需數枚,便可將興慶府夷為平地!”
聽到“神雷”二字,房當俊的瞳孔猛地一縮,他自然聽說過這種威力巨大的武器。
據說,梁國的神雷能夠焚山煮海,威力無比,西夏根本沒有抵擋之力。
他沉吟片刻,問道:“若是我房當部落歸順大梁,我那些被嵬名氏征調的部落男丁……”
“隻要還活著,便沒有問題。”浪訛岩名語氣篤定,似乎早有準備,“我朝優待俘虜,隻要他們放下武器,便可回歸故土,與家人團聚。更何況,族長若是早些歸順,還能為我朝立下汗馬功勞,到時候,我朝皇帝陛下自然會有重賞。”他觀察著房當俊的表情,見他有所鬆動,便趁熱打鐵,“如今我朝大軍壓境,西夏滅亡指日可待。族長若是現在歸順,便是雪中送炭,日後論功行賞,自然少不了族長的好處。若是等到西夏滅亡之後再歸順,那便是錦上添花,可就沒什麽功勞可言了。”
房當俊沉默不語,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咚咚”聲。
帳外的風沙更大了,呼嘯的風聲如同野獸的低吼,讓人心神不寧。
他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部落族人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的景象,以及那些被嵬名氏強征入伍,生死未卜的部落男丁。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我那些部落男丁……”
喜歡水滸超凶凶請大家收藏:()水滸超凶凶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