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宗望策馬如飛，恨不得肋生雙翅，早點抵達奉聖州。
    京城裏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感，像一塊巨石壓在他心頭，讓他喘不過氣。
    他隱隱覺得，父皇的決定，恐怕沒那麽簡單。
    日光越發刺眼，馬蹄卷起塵土飛揚。
    一行三人風塵仆仆，終於遙遙望見了奉聖州那高聳的城牆輪廓。
    距離城門還有十五裏地，前方忽然塵土飛揚，一隊騎兵如黑色旋風般卷來，瞬間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止步！來者何人？”
    一聲厲喝，如同平地驚雷，震得完顏宗望耳膜嗡嗡作響。
    他這才注意到，眼前的士兵，身著黑色鐵甲，手持鋒利長槍，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完顏宗望身邊的護衛立刻上前，高聲喊道：“我乃大金國皇子完顏宗望，奉我皇之命，前來拜見大梁太子殿下！”
    那十夫長模樣的梁軍將領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眼神銳利如鷹隼，似乎要將他們看個通透。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
    “在此等候！”
    十夫長冷冷丟下一句話，一揮手，幾個士兵立刻圍了上來，將他們三人團團圍住。
    十夫長自己則撥轉馬頭，飛奔而去。
    完顏宗望一行人被晾在了原地，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完顏宗望強壓下心中的焦躁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遠處再次傳來馬蹄聲。
    這次，來的卻不是剛才那隊騎兵，而是一隊更加精銳的騎兵，為首一人身著銀色鎧甲，英姿勃勃，氣度不凡。
    “來者可是金國皇子完顏宗望？”那銀甲將領聲音洪亮，遠遠傳來。
    “正是！”完顏宗望沉聲回答。
    “末將石勇，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迎接金國皇子。”石勇翻身下馬，抱拳行禮，動作幹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完顏宗望也翻身下馬，抱拳回禮。
    “請！”石勇一揮手，示意完顏宗望跟上。
    一行人重新上馬，朝著大梁軍營方向行去。
    進入大營，完顏宗望不由得暗暗心驚。
    梁軍營寨修建得井井有條，旌旗獵獵，士兵們往來巡邏，盔甲鮮明，武器精良，無不透露著一股精銳之氣。
    更讓他驚訝的是，梁軍的軍容之整齊，遠勝於金國，甚至也遠勝於他記憶中的遼國軍隊。
    金國軍隊雖然驍勇善戰，但大多是部落兵製，紀律性相對較差。
    而遼國軍隊，雖然也學習了漢人的製度，但早已腐朽不堪，徒有其表。
    反觀眼前的梁軍，卻給人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他們步伐整齊，眼神堅定，仿佛是一台台精密的戰爭機器，讓人望而生畏。
    完顏宗望一路走，一路觀察，心中暗自將梁軍的軍製和金國、遼國的軍製進行對比。
    他發現，梁軍在很多方麵都進行了革新，更加注重協同作戰和戰術配合，也更加注重對士兵的訓練和裝備。
    “看來，這大梁太子，確實不簡單。”完顏宗望心中暗道。
    終於，石勇將完顏宗望一行人帶到了一座高大的營帳前。
    營帳周圍，守衛森嚴，士兵們個個如臨大敵。
    “殿下就在帳中等候。”石勇說完，做了個請的手勢。
    完顏宗望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袍，邁步走進了營帳。
    營帳內，寬敞明亮，正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案幾，案幾後，端坐著一位年輕的將領。
    他身著黑色蟒袍，頭戴金冠，麵容俊朗，眼神深邃，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此人，正是大梁太子，晁雄征。
    晁雄征見完顏宗望進來，立刻起身相迎，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金國皇子不必多禮，請坐。”晁雄征虛扶一把，示意完顏宗望落座。
    兩人分賓主落座。晁雄征這才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完顏宗望。
    完顏宗望身材魁梧，麵容粗獷，眉宇間帶著一股英氣。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額頭上的一道猙獰的傷疤，從左眉一直延伸到右側發際線，幾乎將他的半張臉都給毀了。
    這道傷疤，是完顏宗望當年跟隨金太祖起兵時留下的。
    據說，當時他身先士卒，衝鋒在前，被遼軍的利箭射中，險些喪命。
    晁雄征知道，在女真人的習俗中，傷疤是勇士的勳章，是他們榮耀的象征。
    完顏宗望將這道傷疤露出來，顯然也是在向他展示自己的勇武。
    “不知金國皇帝陛下，有何旨意？”晁雄征開門見山地問道。
    完顏宗望的護衛立刻上前，從懷中取出一卷黃色的卷軸，恭敬地遞給晁雄征。
    晁雄征接過卷軸，展開細細閱讀。
    卷軸上，寫著金國皇帝的旨意，大意是：金國願意歸還西京道給大梁，但大梁需要支付一定的軍費。
    同時，金國皇帝還邀請晁雄征前往野狐嶺一同會獵，以示兩國友好。
    看完旨意，晁雄征微微一笑，抬起頭看向完顏宗望。
    “貴國皇帝陛下的旨意，本宮已經知曉。歸還西京道一事，本宮可以答應，至於軍費，一切好說。”晁雄征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會獵一事，本宮也答應了。兩國交好，本就應該多多走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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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宗望聞言，心中一喜。
    他原本還擔心晁雄征會提出什麽苛刻的條件，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爽快地答應了。
    “既然如此，那本皇子就先謝過太子殿下了。”完顏宗望抱拳說道。
    “不必客氣。”晁雄征擺了擺手，說道，“兩國既然已經達成了共識，那就是一家人了。來人，設宴，款待金國皇子！”
    很快，侍衛們便端上來一桌豐盛的酒菜。
    酒香四溢，菜肴精致，令人食指大動。
    “金國皇子，請！”晁雄征舉起酒杯，笑著說道。
    完顏宗望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漸漸熱烈起來。
    “太子殿下，聽聞大梁人才輩出，不知可否讓本皇子見識一下？”完顏宗望放下酒杯，笑著說道。
    晁雄征微微一笑，說道：“金國皇子想見識什麽樣的人才？”
    “聽聞大梁有一位名叫李逵的將領，力大無窮，勇猛無敵，本皇子想和他比試一番。”完顏宗望說道。
    “李逵？”晁雄征眉頭一挑，看向一旁的石勇，問道，“李逵現在何處？”
    “回稟殿下，李將軍正在營外操練士兵。”石勇回答道。
    “傳李逵進來！”晁雄征吩咐道。
    片刻之後，一個身材魁梧，滿臉虯髯的黑大漢走了進來。
    他正是李逵。
    “末將李逵，參見太子殿下！”李逵甕聲甕氣地說道。
    “李逵，金國皇子想要和你比試一番，你可願意？”晁雄征問道。
    “比試？好啊！俺老李正手癢癢呢！”李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興奮地說道。
    完顏宗望也笑了，他看著李逵那副憨厚的模樣，心中暗道：“這李逵，果然是個粗人。”
    “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吧！”完顏宗望迫不及待地說道。
    晁雄征笑了笑，說道：“兩位都是貴客，比武傷了和氣可不好。不如這樣，咱們比試喝酒，如何？”
    “喝酒？好啊！俺老李還沒怕過誰！”李逵拍著胸脯，豪氣幹雲地說道。
    完顏宗望也點了點頭，說道：“好，那就比試喝酒！”
    於是，侍衛們又端上來幾壇烈酒，擺放在兩人麵前。
    “兩位，請！”晁雄征舉起酒杯，笑著說道。
    李逵和完顏宗望也不客氣，端起酒壇，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完顏宗望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死死地盯著李逵，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他猛地放下酒壇，發出一聲低沉的疑問：“你這酒……”
    “你這酒……不對勁！”完顏宗望放下酒壇，原本豪邁的神色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
    他死死盯著李逵手中那粗瓷大碗，仿佛要從裏麵看出什麽端倪。
    李逵愣了一下，撓了撓頭，甕聲甕氣地說道：“酒？酒怎麽不對勁了？這可是俺們大梁最好的酒，夠勁兒！”說著，他還故意舉起酒碗，晃了晃，示意酒液的醇厚。
    晁雄征也有些疑惑，他端起自己麵前的酒杯，輕輕嗅了嗅，酒香濃鬱，入口醇厚，並無異樣啊。
    “完顏皇子，可是這酒不合口味？”晁雄征試探著問道，心中卻已經開始警惕。
    完顏宗望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拿起酒壇，仔細觀察著上麵的封泥和酒標。
    突然，他像是發現了什麽，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這……這是‘好漢酒’！你們……你們竟然用‘好漢酒’來招待我？”完顏宗望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帶著一絲憤怒和屈辱。
    李逵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瞪大了眼睛，湊到完顏宗望麵前，用他那特有的粗嗓門喊道：“好漢酒？你認識好漢酒？嘿，沒看出來啊，你這金國韃子，還挺識貨！這可是俺們大梁的寶貝，一般人想喝都喝不著呢！”
    完顏宗望被李逵這一嗓子吼得耳朵嗡嗡作響，差點沒站穩。
    他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深吸一口氣，努力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好漢酒’乃是你大梁特供軍隊的烈酒，尋常百姓根本無緣得見。你們用這種酒來招待我，莫不是在嘲笑我等是粗鄙武夫，隻配喝這種劣酒？”
    晁雄征聽完翻譯，心裏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這完顏宗望雖然表麵粗獷，但心思卻細膩得很，竟然連“好漢酒”的來曆都一清二楚。
    “完顏皇子誤會了。”晁雄征連忙解釋道，“這‘好漢酒’雖是軍中之物，但其釀造工藝精湛，口感醇厚，乃是酒中極品。本宮見皇子豪爽仗義，與我大梁將士頗有相似之處，故以此酒相待，絕無冒犯之意。”
    李逵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雖然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麽，但看氣氛有些不對勁，也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
    他撓了撓頭，嘿嘿一笑，說道：“管他什麽酒呢，能喝就行！來來來，金國韃子，呸，金國朋友，俺老李敬你一碗！”
    說著，李逵端起酒碗，就要往完顏宗望嘴邊送。
    完顏宗望連忙躲開，臉色鐵青地說道：“不必了！這‘好漢酒’，我實在無福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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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晁雄征見狀，連忙打圓場道：“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李逵，還不快給金國皇子賠個不是！”
    李逵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聽從了晁雄征的命令，朝著完顏宗望拱了拱手，說道：“金國朋友，剛才俺老李說話沒輕沒重的，你別往心裏去啊！俺老李就是個粗人，不會說話。”
    完顏宗望冷哼一聲，沒有理會李逵。
    “這樣吧，為了表示歉意，本宮敬金國皇子一杯。”晁雄征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完顏宗望見晁雄征如此給麵子，臉色稍緩，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好！痛快！”李逵在一旁拍手叫好，“這才像個爺們兒！”
    “好了，既然誤會已經解開，那咱們就繼續喝酒吃菜。”晁雄征笑著說道，試圖緩和氣氛。
    接下來，三人又喝了幾碗酒，但氣氛卻始終有些尷尬。
    完顏宗望雖然勉強保持著笑容，但眼神中卻始終帶著一絲戒備和不滿。
    “太子殿下，聽聞李將軍酒量驚人，不如咱們比試一下，如何？”完顏宗望放下酒碗，突然說道。
    “比試？好啊！俺老李還沒怕過誰！”李逵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擼起袖子，躍躍欲試。
    晁雄征見狀，心中暗歎一口氣。
    這完顏宗望，果然是個好戰分子，三句話不離本行。
    “既然兩位都有此意，那本宮就做個見證。”晁雄征笑著說道，“不過，比試歸比試，可不能傷了和氣。”
    “那是自然！”完顏宗望豪爽地說道，“咱們點到為止，隻分勝負，不傷感情。”
    於是，侍衛們又端上來幾壇烈酒，擺放在李逵和完顏宗望麵前。
    兩人也不客氣，端起酒壇，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一碗，兩碗，三碗……
    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很快就喝完了三大海碗。
    李逵還好，隻是臉色有些發紅，但完顏宗望卻已經有些搖搖晃晃，眼神也開始迷離起來。
    “好！好酒量！”李逵拍著完顏宗望的肩膀，大聲讚道，“金國韃子，呸，金國朋友，你真是條漢子！”
    完顏宗望也嘿嘿一笑，說道：“你……你也不賴！再……再來！”
    說著，兩人又要端起酒碗。
    “好了好了，兩位都喝了不少了，還是吃些東西吧。”晁雄征連忙勸阻道，“空腹喝酒傷身，還是吃些肉墊墊肚子。”
    李逵和完顏宗望聽了晁雄征的話，也覺得有些餓了，便抓起桌上的肉塊，大口咀嚼起來。
    兩人吃相都十分粗魯，滿嘴流油，湯汁四濺，看得周圍的侍衛們直皺眉頭。
    “哎，這金國使者，和李逵將軍一樣，都是些粗魯之人。”
    “是啊，真是沒見過世麵。”
    “難怪他們隻能喝‘好漢酒’呢。”
    侍衛們竊竊私語，語氣中帶著一絲鄙夷。
    晁雄征聽在耳中，心中有些不悅，但也沒有說什麽。
    他知道，這些侍衛都是些普通士兵，見識有限，難免會有些偏見。
    “兩位，吃飽喝足，咱們就談些正事吧。”晁雄征放下筷子，笑著說道。
    李逵和完顏宗望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擦了擦嘴巴，看向晁雄征。
    “不知太子殿下想談些什麽正事？”完顏宗望問道。
    晁雄征微微一笑，說道：“明日，本宮將啟程前往野狐嶺，與貴國皇帝陛下會獵。不知皇子殿下，是否願意一同前往？”
    完顏宗望聞言，他沉默片刻，說道：“既然太子殿下盛情相邀，那本皇子自當奉陪。”
    晁雄征點了點頭，說道：“好，那就一言為定。明日一早，咱們就在此地集合，一同前往野狐嶺。”
    “一言為定！”完顏宗望舉起酒碗，與晁雄征碰了一下。
    “隻是……”晁雄征放下酒碗，意味深長地看著完顏宗望，“本宮聽聞，野狐嶺一帶，最近不太太平，常有盜匪出沒。為了安全起見，本宮打算先行一步，率領一隊親兵，前往萬全縣打探情況……”
    完顏宗望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敏銳地察覺到，晁雄征話裏有話。
    “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完顏宗望緩緩問道，聲音低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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