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年輕的時候趕過大車，趕車那時也算是一門手藝，他是和他的表叔學的。跟著表叔趕了一年多的時間，學了一年多。
    後來姥爺娶了姥姥，當時家境還算可以，家裏就給姥爺製備了一輛馬車。這輛馬車找好木匠給打造的，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平時一匹馬拉，要是跑個遠道或者拉重貨就架上兩匹馬。
    姥爺的表叔和姥爺是一個屯子的，他趕車可是老把式了。他年輕時和人家拉活最遠都去過大興安嶺那片，幾乎東北都走遍了。現在歲數大了，家裏也走不開，就不去遠道了，隻拉一些附近的活。
    表叔對姥爺不錯，有時有一些好跑的活他就給姥爺去跑，但路遠的不讓姥爺去。他對姥爺說“你還年輕，遠道你跑不了。”姥爺確實年輕，那年才二十，可也真的氣盛，心裏總想我這都趕了一年多的車了，怎麽就跑不了呢。不過他怕表叔，表叔不讓他去他還真不敢去。
    話說這天真就滿足姥爺的願望了。
    表叔接個活，是去吉林的一個鎮子送草藥，量很大得需要兩輛大馬車。表叔就把姥爺叫著一起去，姥爺那是相當高興了，掙錢是小事，主要是想溜達溜達，還有證明一下自己的趕車技術。
    因為要第二天早早就出發，所以頭天晚上表叔和姥爺就去把草藥裝好車。裝車時表叔和姥爺說“這路程來回得十多天，而且往那邊走的路不好走，盡量走大路。到你聽我的，啥事別自作主張。”
    “中中，都挺叔的。”姥爺答應著。
    第二天一早兩人天還沒亮就出發了，表叔在前，姥爺趕著車在後麵跟著。前期的路還可以，都是修的馬路，為了趕時間都是天沒亮就出發，天黑找大車店休息，一路說說嘮嘮這就到了吉林境內。
    吉林山多路險，行進速度就放慢了很多。這天傍晚到了一個叫蜈蚣嶺的地方，倒不是說這裏蜈蚣多，隻是這盤山路彎彎繞繞，跟條大蜈蚣似的。
    上嶺之前表叔把車停下，勒住車閘，姥爺在後麵也把車停好，走到前麵問表叔“叔啊，這天都要黑了你咋停了呢？”
    表叔裝了袋煙吧嗒兩口“不著急，待會再走，讓馬也歇歇。待會兒你在前麵走，我從後麵跟著你。”
    因為姥爺頭一次出遠門，這一路都是表叔在前麵帶路，姥爺在後麵跟著。表叔快姥爺就快，表叔趕得慢姥爺跟著也慢，姥爺倒是挺聽話。
    “叔，為啥讓我在前麵？”姥爺看著前麵又高又陡的路不解地問。
    表叔磕打磕打煙袋說“讓你走你就走得了。記住上嶺不能停，停了馬就走不動了，一口氣到嶺上。路上要是車沉馬走不動你也別回頭看，下車拉著馬就行。走吧，出發！”
    姥爺不明白什麽意思，那就照做就得了。姥爺上了車鬆開車閘，一聲鞭響就開始向蜈蚣嶺上走去。
    開始的路平緩，越往上越陡，而且彎也多，表叔在後麵一個勁兒地叮囑要注意。按說姥爺已經趕了快兩年的大車了，這種路況沒什麽問題。
    但走著走著就感覺這車越來越沉，速度不知不覺就下來了。隻見那兩匹馬也是鉚足了勁，四腿緊緊蹬著山路，身上已經明顯見汗了。姥爺有些納悶，今天拉的是草藥不算沉，即使再大一點的坡也不至於這麽費勁啊。
    可這車就像拉了千斤重擔一樣，姥爺跳下馬車，跑到車前麵拉著馬的龍套，這樣一個是減輕些重量，還有能督促馬使勁拉。
    可這這並沒什麽明顯的效果。不經意見姥爺回頭看了下表叔的馬車，他的馬車卻不像自己的這樣沉，馬也很輕鬆。
    正納悶呢，就聽表叔大聲喊“別回頭，繼續往前走！”嚇得姥爺連忙轉回頭。這時隻聽後麵啪啪啪幾聲清脆的鞭響落在自己的馬車上空。隱約還聽見吱滋的叫聲，好像鞭子抽打在什麽動物身上發出的聲音，但肯定不是尋常能見到的動物。
    與此同時姥爺拉著龍套的手突然感覺輕快了，馬車的速度一下子上來了，馬車向前衝了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呢？難道表叔的鞭響比我的更有效？
    “別愣著了快上車，別回頭一直往前走！”表叔在後麵又對著姥爺一頓喊。
    姥爺跳上馬車，啪啪又輪了兩鞭子，馬車快速地飛馳在山路上，不大功夫就過了蜈蚣嶺，前麵的三合鎮就有大車店了。表叔和姥爺並排走著，降慢了車速讓馬歇歇，自己也喘口氣，這道嶺上來可真不容易。
    “剛才可真是邪性，車上就拉點草藥。這坡說啥上不來了，要不是你那兩鞭子這馬我看是走不動了。”姥爺抱怨著。
    表叔說“我那兩鞭子可不是打你的馬的，是打車上的東西。”
    “車上的東西？車上有啥？貨嗎？”姥爺疑問道。
    “就那點草藥能讓馬這麽費勁嗎？是你的車上坐著′人‘呢！”
    坐著人？姥爺更是暈了。
    表叔接著說“這蜈蚣嶺啊早些年時地勢比現在可險多了，這不解放後重新修的路，好太多了。那時這裏還有土匪出沒，一些行腳經商的路過這裏很多人丟了錢財性命。不是掉進山崖就是被土匪劫了去。所以這裏有很多冤魂野鬼遊蕩，它們投不了胎，也走不出這蜈蚣嶺。”
    表叔抽了口煙看著前方，若有所思，片刻繼續說“他們倒也不是想害人，看見過路的行人馬車就來作弄一下，剛才你的馬車上坐著三個鬼呢，所以馬拉著就費勁。我那幾鞭子是抽在了它們身上，給他們打跑了你就輕鬆了。”
    “怪不得剛才我好像聽到了什麽慘叫聲，原來是它們啊！那表叔你能看見鬼？”姥爺張大嘴吃驚地問。
    “淨扯淡，我哪能看見鬼啊。”
    “那你怎麽知道我車上坐著鬼？還能用鞭子打它們？”
    表叔笑了說“我跑車這麽多年了，這蜈蚣嶺也路過十多次，有什麽不知道的，也是以前老車把式跟我說的。這也是一直不讓你自己跑遠路的原因，慢慢來，以後這些事你就都明白了。”
    直到姥爺把這個故事講給我聽時，我沒對姥爺這經曆感興趣，反倒是一直想著蜈蚣嶺上那些鬼魂。它們並沒有害那裏的過路人，說明心還是不壞的，不知道到了今天他們有沒有投胎轉世。或者，繼續在那裏作弄過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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