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哪裏知道，才和小豪談下來不到半個月，意外就發生了。
    那一天，還是小豪的生日。
    因為廠裏來了個大單子，天還沒亮，張書琴就出門了，隻給小豪在飯桌上留了張寫著祝他生日快樂，並且晚上一定會買個大蛋糕早早回家的紙條。
    在流水線上幹活的時候，她都還在想，除了生日蛋糕以外，她還要再買些什麽東西回去給小豪慶祝才好。
    但，沒等張書琴想出個所以然來，小豪班主任就先打來了電話，同時還帶來了個所謂小豪自己跳樓身亡的噩耗。
    張書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要不是旁邊工友扶了一把，她都要一頭栽倒到地上去了。
    趕過去的時候，教學樓周圍已經拉了圈警戒線，而小豪，也正滿身血汙的躺在髒兮兮的水泥地上。
    當時正值盛夏七月，還是每天太陽最大的下午兩點多，而小豪也不知道在那裏躺了多久，張書琴隻看到，他流出的血全都變得黑紅幹涸。
    因為太難過，她第一時間也並沒有注意到，在發生了學生跳樓這樣的大事後，為什麽周圍卻沒有一輛救護車或是警車。
    想起昨晚睡覺前，小豪都還在笑容燦爛地和她期待著今天生日要怎麽過，結果十幾個小時後，他們母子竟然就天人永隔了，張書琴簡直不能接受。
    然而，更讓她不能接受的還在後麵。
    張書琴都到這裏好幾分鍾了，救護車才鳴著警笛駛進學校，接著，一直裝隱形人的班主任和領導跳了出來，以她現在情緒有些失控為由，幾乎是強製性地把她安排著上了一位老師的車。
    結果！
    就那麽一會兒的功夫，學校領導竟然在跳過了告知她這個死者家屬的環節，擅自聯係了殯儀館的人，然後趁著她不在場把小豪的遺體轉移去了另一輛車然後火化了！
    張書琴瘋了一樣找學校理論，讓他們必須給個說法，問他們小豪的死是不是並沒有班主任在電話裏說的那樣簡單。
    可是，壞人又哪會承認自己是壞人，要不是受不了張書琴一連幾天地在校門口鬧，擔心影響他們在社會上的形象，他們怕是臉都不想露一下，更不會讓班主任給她看那段明顯是用手機拍攝的視頻。
    視頻裏，渾身濕漉漉的小豪被三個學生扶著身子坐在座位上，緊接著，班主任那聽著就語氣不大好的聲音傳出“李禹豪，你到底什麽意思？是單純的不想上課，還是對我這個人有意見？行了，你們也不用管他了，先回去吧。”
    扶著小豪的三個學生點點頭依言放開了手，然而下一秒，小豪就跟個破布娃娃一樣倒在了地上。班主任的聲音也再度響起，聽起來憤怒極了“好好好，不過是說你幾句，想讓你認真聽講而已，既然你這麽喜歡跟我唱反調，那就一直躺著吧，我也懶得再管你了！”
    班主任話音剛落，視頻也戛然而止了，因為拍攝位置一直在小豪背後，張書琴隻能認出他們是在教室裏麵，但除了出鏡出聲的那幾位以外，是否還有別的人在場她就不不知道了。
    在整理小豪遺物時，張書琴從他書桌抽屜裏翻出來一本日記。
    換作以前，她肯定會因為恪守尊重孩子隱私的原則而小心收好不去翻看，但經曆了小豪離世的變故打擊，她又哪裏再有這樣的心思。
    指尖顫抖著拂過封皮，張書琴既希望那裏麵能有關於小豪死亡真相的蛛絲馬跡，又希望那裏麵隻是些再尋常不過的日常瑣事。
    當看完小豪字字泣血的控訴，知道那些人麵獸心的霸淩者在他身上施加的罪行後，張書琴哭得險些暈倒。
    她不是個好母親，不是個好媽媽。
    自己孩子在外麵受了那麽那麽多欺負，可她，卻是一點都沒發現。
    要是她當初態度再強硬一些，再多關心他一些，最後的結局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張書琴是開過家長會的，因此，她很快就鎖定了霸淩者的身份——日記本裏出現的人名，剛好能和視頻裏那三個學生相對應。
    拿著日記本，張書琴再次找到學校討要說法，但才去到大門口，就被領導叫保安給拉走了，之後，他們又威脅她，要是她再來鬧事的話，他們也不介意去她家參觀參觀。
    嗬，好一個鬧事，好一個參觀參觀。
    張書琴覺得好笑，但偏偏，無權無勢的她還真拿他們沒有辦法。
    霸淩者甲的家長，是他們這片遠近聞名的小混混。
    霸淩者乙的家長，是學校裏麵的領導高層。
    霸淩者丙的家長，是坐擁幾個大公司的財老板。
    後來，或許是有人看不下去了，匿名寫了封信找個小孩拿給張書琴，告訴她小豪死的那天，自家女兒午休時溜出教室上廁所，結果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他被三個同齡人綁犯人一樣綁在了操場的體育器材上，沒多久又被他們拖去了水池的方向，不過因為怕被發現，她躲在花壇後麵看了一會兒就沒敢再繼續看了，所以也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
    現在，距離小豪離世已經半年了，張書琴為了討要公道，讓霸淩者及其利益集團付出代價，她也是用盡了各種辦法。
    但，沒能動到對方分毫就算了，她自己的人身安全還受到了威脅。
    張書琴邊說邊抹眼淚，斷斷續續講了小半個小時，鬱柏舟就這樣安靜聽著不出聲打擾，直播間裏那些平常慣愛插科打諢開玩笑的觀眾也正經起來，有部分感性的已經扯著紙巾哭得稀裏嘩啦了。
    播放完那段她看了千百回的視頻把手機放下，張書琴咬牙切齒道“……他們就是群惡魔！我的小豪多懂事一個孩子啊，他們是怎麽下得了手的！學校，本來是個教書育人的地方，可現在，卻成了助紂為虐的劊子手！他們口口聲聲說我誣蔑，嗬，可是他們又找不來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
    又狠抹了一把眼淚，她呼吸都急促了“那麽大個學校，難道連個監控都沒有嗎？我看他們……”
    她話還沒說完，外麵突然響起陣猛烈的敲門聲，那架勢，活脫脫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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