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竹南行】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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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傅,太傅?你怎麽了,昨夜沒睡好嗎?”
    白無常回過神,周遭的喧鬧在一瞬間侵入了他的耳中。午門前,鳴神大街兩側人山人海,金吾衛盡力控製著秩序。
    他不帶情緒的轉頭望向身著龍袍的白樂:“沒事,去想其他事了。”
    今日的白無常與往日截然不同,拋去了往日的白衣,一身的藍白在一眾官服中格外顯眼,也由不得令白樂多看他幾眼。
    “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白樂被他逗笑了,說道:“太傅今日怎麽換了一種顏色?”
    白無常手中緊握著風歸,正色道:“世人都知曉大晟太傅著一身白,那我今日換身衣服,也不易讓他們猜到我的身份,不會因為我的存在讓他們,忌憚。”
    他最後兩個字咬字格外重,眼中流露的殺意再次不動聲色的迸發,讓人難以直視。
    白樂無奈的搖搖頭,今日陰雲沉沉,空氣悶的慌熱,總讓人感到一陣壓抑。昨日該落下的雨也仿佛收住了,欲在人們不知情的一瞬間傾盆落下。
    白無常昨夜幾乎一夜未眠,殘燭孤影,悶熱的夜風吹拂著他額角的汗。他依靠在窗前,望著一旁隨意擺放的鮮紅名冊,失了神。
    看著名冊中一個個的名字,就像一把把尖刀,在他的心中慢慢的把屬於時清灼的那一部分刮走。
    那鮮紅的外殼,就像是由他的心頭血染盡。
    他是大晟太傅,他是淮南世子,明明二人在身份上是沒有交集的,卻在機緣巧合中交織在了一起,越來越深,越來越緊密。
    他不想讓時清灼娶妻,這是他的私心。
    白無常深吸一口氣,平複著心中的惆悵。望著不遠處,聽著禮部的樂聲響起,沙之國國主貌似也已經進了京城。
    因為有白無常的緣故,所以白樂並未安排許多侍衛傍身。白無常離他有些距離,也是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馬車隊伍越來越近,百姓的呼聲也越來越高。他們忍不住的破口大罵,宣泄著心中的憤怒,怒斥著侵略者的惡心。
    這個場景,白無常竟想起了多年前時清灼第一次進京。那時也是如此,未經世事的小世子頂著眾人無止境的謾罵,立下了沒人相信的誓言。眺瞰現在,他也真的快做到了。
    多年前,他傾盡所有在時清灼身上下了賭注。他相信,時清灼會完成他心中所願。或許對於他對時清灼的一切付出,他都沒有後悔。
    唯一的一次,是摻和了他私心的這一次。他不應該將自己的心意袒露。
    但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若是今後,時清灼會有一刻的後悔,他會毫不猶豫的離開。不是因為時清灼,是因為他自己。
    他怕他是時清灼路上那顆隱形的絆腳石。
    馬車越來越近,他的心思也逐漸收起。花撫琴騎著馬走在前,季賀也跟在她的身後。緊接著就是沙之國的國主使臣,接著是花家軍。
    目前為止,他沒有看見辛封澤的身影。
    這時,花撫琴好像也見著了白無常,臉上露出了驚異的神色。但也隻是一瞬之間,她便收起了神色,來到了午門前。
    白無常隔的遠,也聽不清他們之間的禮儀規矩。他見著沙之國國主下了馬車,臉上雖然帶著笑意,卻顯得那麽的局促。
    目前為止,沒有任何的不妥。白無常靠著午門城牆,目光緊盯著白樂這邊的一舉一動。
    “無常,有沒有想我啊?”
    辛封澤幾乎是悄無聲息的從午門後出現的,他依舊帶著一副欠揍的臉,卻讓白無常感到一絲親切。
    “你怎麽沒和他們一起?”白無常轉過身,依舊一副冷漠,“寮城情況如何,你沒受傷吧?”
    辛封澤眼中閃出精光,壓根沒有回答白無常的問題,自顧自的說道:“無常,聽說你一人守住了洛城,真的假的啊?”
    “真的。”
    “想通了就好,我還擔心你的心病會一直纏繞你。”他在白無常身側靠著,扭頭道:“我的實力,怎麽可能會受傷?你不是去淮南了嗎,怎麽回來了?”
    白無常的目光再次望向白樂,回答道:“擔心沙之國的人會對樂樂不利,就回來看看。等他們離開後,我再回淮南。”
    “那可真是不巧了。”
    白無常轉過頭去,用一雙疑惑的眼神盯著他。
    “這沙之國國主可能會在京城待很久,具體時間,少則一月,多則半年吧。”
    “那麽久?你怎麽知道?”
    辛封澤挑眉,打趣道:“怎麽了,擔心你的小世子一個人會在淮南有危險?”
    白無常沒有理他,自顧自的在腦中想著。若是一月還能接受,但若真的是半年,他可沒這個耐心陪沙之國的人耗下去。
    他望著那一群不知目的的老狐狸,嚴肅道:“我沒時間陪他們耗那麽久。”
    辛封澤看出了白無常的心思,笑著說道:“那好辦啊,無常,喚我一聲哥哥,我幫你看著他們。”
    午門前客套的話仿佛都已經說盡,他們都開始準備移步皇宮。白無常極具無奈的用白眼看向他,沒有說話的先進入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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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常,這個時候就不認我這個哥哥了?之前在雲鶴,你可是……”
    宮內氣氛格外壓抑,方才在午門外的假象渾然消失殆盡。聽著白樂上方陳述沙之國的罪行,氣勢磅礴,不失帝王之風。
    熙政殿內,大臣們立於兩側,沙之國國主及使臣在他們之中,就像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而白無常立在龍椅下方,是殿內唯一一個持劍而立的人。
    沙之國與淮南勾結侵害大晟,人熊一事則是他們最大洗不清推不掉的責任。沙之國國主見風使舵,可惜這一次他們踢到鐵板了。
    “陛下,我沙之國受淮南蒙騙,才築下如此大錯。淮南豎子,實屬可惡,巧舌如簧。沙之國……”
    陳罪哭天搶地,淚如雨下,白無常聽的厭煩,望著那位真正的沙之國國主,虛偽二字湧上心頭。
    “爾等小人,人熊一事害我大晟多少百姓將士死去,現如今將責任全部推卸給淮南,想要獨善其身,最開始你們就不該行此不義之事!”
    “那諸位還想讓我沙之國該如何?”
    “如何!這就是你們拿出的誠意嗎?”
    “……”
    也是一時之間,殿內掀起一片風雲。白無常無奈的扶著額,嘈雜的環境使得他頭都大了不少。
    一念之間,一聲悶雷落下,隨人群的吵鬧混雜入殿。白無常隻覺得胸口沉悶,這股感覺讓他十分熟悉,難不成這真的是多年前的後遺症?
    雷聲先到,雨勢未及。這一場雨還不知何時會落下。
    今日的混亂也沒能商量出什麽結果,沙之國眾人都被安置於鴻臚寺,而白無常也早早到了乾清殿內等候。
    “沙之國眾人簡直就是一群無賴,來之前話說那麽好聽,沒曾想隻是表麵功夫做的足!”白樂麵色難看,全身被氣得哆嗦,“現在來看,他們就想賴在京城,就等著朕受不了給他們台階下呢!”
    曹穢在身後跟著大氣不敢喘,給白樂更衣的同時也隻敢在一旁附和。
    白無常望著屋外漆黑的雲層,明明才未時,卻仿佛已經置身黑夜。天色暗沉的可怕,總讓白無常心中煩悶。
    白樂走到他身邊,求助道:“哥,現在又該怎麽辦?這群無賴現在就準備破罐子破摔了。”
    白無常可不打算讓他們一直耗在京城,冷聲道:“我沒時間跟他們耗下去。既然他們覺得我們不敢拿他們怎樣,那我們就做給他們看看。明日便告訴他們,若是不拿出誠意,沙之國不久後便是大晟的領土了。”
    白樂有些好奇,他隻覺得眼前的白無常陰沉可怕,不是他記憶中的白無常。
    “大晟雖然秉持著和諧友善的政策,但也不是什麽都能被人拿捏。樂樂,今後再遇見這種情況,不用這麽死板。畢竟,是沙之國先犯的事。”
    白樂點點頭,已經明白了白無常的意思:“那我等會就去找各大臣商量,明日就把話說明白。既然他們都如此不要臉,我們也不用再在乎什麽了。”
    “沒錯,已經給了他們一次機會了,如今我們為刀俎,他們為魚肉,是我們向他們提條件,而不是讓他們牽著我們鼻子走。我來也正是與你說這些的,我去尋花將軍了,你去忙吧。”
    看著白無常慢慢離去的背影,白樂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今日的白無常特別奇怪,心情就像這天空的密雲一般,夾雜著雷聲。
    白樂無奈的搖搖頭,隻能把所有的錯都怪在沙之國那群無賴身上。
    ——
    “意思就是,我們隻需要將那什麽幾城攻破就行?”花撫琴皺著眉,盡力理解,“就今年九月,時間能趕上嗎?”
    “祁原四城。雖然進曦都隻需要三城,但我還是希望將軍可以將四城都攻破。”白無常再一次解釋道:“我相信清灼,竹南六城在九月之前應該都可以盡數收複。我大概七月就會離開京城,望將軍到時候將這些話與驚羽再重複一遍。”
    花撫琴扶著額點點頭,白無常感到疑惑,又問道:“將軍是有什麽難處嗎?”
    “那倒沒有,本將軍隻是在想一個問題。”她抬起頭看著白無常,麵露難色,“太傅,你此次回大晟,真的沒想過世子殿下會有危險?”
    “清灼的劍術不錯,何況他身邊還有那麽多人,按理來說是不會有太大問題的。我也在他身邊找了一位謀士,可以幫清灼謀劃。”
    花撫琴搖搖頭,立刻反駁道:“太傅,你是不是忘了淮南的一個人?”
    這句話瞬間讓白無常頓住了,他衣袖下的手在突然間控製不住的顫抖,絕望的抬起頭,呢喃道:“我的確把他忘了。”
    “若是他們知曉了你已經回大晟,他會不會……”
    花撫琴沒有說下去,但白無常也已經明白。他無措的站起身,眼神中充滿了害怕與恐懼。
    辛封澤這時從身後將白無常強按著坐下,說道:“那小子沒那麽容易死。白無常,他的劍術是你教的。”
    “可是你又不是不清楚崔巍惜的實力。”
    辛封澤的手壓在白無常的肩上,所以能十分清楚的感受著白無常顫抖的身軀。這一瞬間他也有些不知所措,白無常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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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無常,冷靜些。他不是傻子,遇見危險又不是不會跑。現如今你在京城,這也隻是猜測罷了。若你真的擔心他,就趕緊將京城的事處理了,趕緊去找他。”
    白無常閉上眼,慢慢的平複著心中的恐慌。他現在發現,隻要一提到時清灼的事,他總是會失去冷靜。
    “你說的對,清灼不會有事的。”
    花撫琴也覺得白無常不太對勁,但也說不清楚。她隻好轉變話題,繼續道:“白太傅,沙之國這群人難對付,這段時間你好好的輔佐陛下,就別再分出其他心思了。”
    “我明白了,我會盡快將他們處理好的。”他心情平複的很快,一瞬間的時間他便重拾冷靜,“將軍路途辛苦了,我也不叨擾你了,我先回府了。”
    因為沙之國使臣的進城,讓京城的百姓都開始議論紛紛。白無常與辛封澤走在回府的路上,也聽見了不少的流言。
    “這群無賴,無常,你得趕緊將他們趕出去啊!”
    “我何嚐不想?他們待在大晟一日,我便不能離開。但我相信他們也待不了多久了。”
    辛封澤知趣的挑起眉,輕聲道:“無常,和我說說,這段時間有沒有想我?”
    白無常頗為無奈:“我若說沒有,你又不高興;我若說有,我的心會不高興。所以像這種你我都明知故問的問題,也沒必要問出來。”
    辛封澤哈哈大笑著,沒有將白無常的話聽進,隻是自言自語道:“那我就當你有了。好了,到府上了,我趕路也辛苦了,我也要去休息了。”
    “記住我和你說的,白叔你最好給我放尊重點。”
    “明白了明白了。”
    回到青鬆院,遲暮正在裏邊整理院子。
    “院子挺幹淨的,沒必要再灑掃。看這天色也快要下雨了,遲暮,歇歇吧!”
    遲暮擦著額角的汗,說道:“待在府中也沒事做,想著幫太傅整理整理。”
    白無常正欲開口,忽然一聲悶雷沒有預料的降下,聲音之大嚇哭了外邊的孩童。
    遲暮同樣被這聲雷嚇住了,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望向這陰雲密布的天空。
    “這聲悶雷,怎麽會如此之大?”
    陡然間,他的餘光瞥見白無常。隻見他捂著心口,麵色蒼白。
    “太傅,你怎麽了?”他急忙上前,扶住跪倒在地的白無常。
    同一時間,藏匿了兩日的大雨無征兆的砸下,眨眼間便濕了太傅府。
    白無常喘著粗氣,疼痛也不知不覺的漸漸消失。
    他眼中布滿血絲,沙啞道:“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剛才那一聲雷,讓我的心髒突然如萬箭穿心一般,疼的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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