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曦都】寒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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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黑夜徹底籠罩整個部落,雨也絲毫沒有停歇的意味。屋內微弱燭火搖曳,偶爾的閃電在劃破天際時短暫的為外界帶來一點光亮,仍舊什麽都看不清。
雨勢幾乎可以擋住視野,令林間起了層霧。毫無疑問,這幾乎是幾人見過最大的一場雨。
鵝黃色的火光撲打在周圍,聽著風雨飄搖,心緒也漸漸的沉悶起來。
時清灼走到白無常身邊,暴雨落在欄杆上,也不免濺到他身上。
“無常,你在看什麽?”
白無常回過神,將他帶回了屋內,嚴肅道:“雨勢太大,剛換的幹淨衣裳,當心又濕了。黑夜籠罩,莫名有些擔心。”
司空杏林在一旁閉上了眼,仿佛已經陷入睡眠。歲桃則盤坐在他身邊,手中緊握著封鉦給他的玉佩,擔憂的出了神。
“不知安瑟究竟能不能做到?”時清灼將白無常摟入懷中,“無常,希望我們能賭對吧。”
若是在大晟,這一場暴雨定會配上可怖的狂風席卷。但鞍河的雨卻孤獨的下著,風格外溫柔,令人匪夷所思。
白無常在懷中慢慢閉上了眼,任由著時清灼輕拍他的背。
當他重新睜開眼時,眼中流露的神色已截然不同。司空杏林仿佛也感知到了什麽,同樣睜開了眼。
他轉過頭,望著外麵的黑暗,小聲道:“桃子,保護好清灼和杏林。”
時清灼與歲桃本就緊繃的情緒又達到了頂峰,他們紛紛望向黑暗,配上突如其來的閃電,仿佛林中潛伏了很多人已經將他們包圍。
“無常,別去!”他抓住白無常,懇求道:“外邊太暗,看不清,太危險。”
白無常笑道:“別怕,我就在周圍,不會離開太遠。幫我個忙,將火燭都點上,讓火光照亮周圍。”
當火燭徹底將屋內照亮,溫暖的火光仿佛驅散了幾人心中的憂心,也為他們在黑暗中爭取了一小塊明亮。
相比於剛才,火燭的光已經將整座屋子周圍點亮,視野也明朗了許多。
“你們在上邊待好,若有危險,立即喚我!”白無常拿起風歸,走到門口後又扭過頭,溫柔道:“有我在,不會讓他們傷你們一分一毫。”
他走下木階,迎著暴雨,白衣在黑夜中飄搖,既顯得詭異,又直覺安心。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劈在遠處,天地之間在一秒內鍍上一層白。隨著一聲悶雷的奏響,風歸已經出鞘。
霎時間,白無常抬手擋住遠處暗箭,劍氣擊破雨勢斬入黑暗。隱隱之中,白無常聽見細碎的腳步聲。
還未等白無常開口質問,又是一道閃電劈下,身前已經多出了幾名黑衣人。這一秒,仿佛時間暫停,他們滯停空中,刀刃的寒光注定讓這場雨夜不平凡。
時間又突然啟動,風歸也在一瞬間用力抵擋,氣勢如虹,將那群人狠狠擊飛。
大雨靠近不了白無常,伴隨著雷聲,一襲白衣在黑夜之中閃爍。幾乎沒有刀刃碰撞的聲音,就無聲無息的彌漫出了血腥味。
他隨意抓起一具屍體,借助閃電想要看清來者。但不論他如何思索,的確沒有見過他們的衣著。毫無疑問,是黎國的人無疑。
黎國眾人哪知道這人如此厲害,黑夜之中他們看不清蹤跡,等到閃電劈下,更是不見人影。無聲無息之中,甚至毫無痛覺,自己的脖子上就多出了一道劍傷。
“白無常!”
司空杏林聲音猛的傳入白無常耳中,他立刻轉身,屋內的燭火不知何時已經滅的差不多。二樓的傳來叮叮咚咚的動靜,令他心中一驚。
歲桃一拳沉悶的打在那人臉上,拳拳到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時清灼剛準備拔劍就被司空杏林拉著跑開,下一秒,一把劍精準落下。
“你現在身上有傷,不能動劍,否則之前養的就全廢了!”司空杏林拉著時清灼在刀光劍影中躲避,大吼道:“白無常!”
下一秒,劍氣從中間隔開,精準的將三人與其餘人隔絕,威力巨大讓時清灼覺得可以將這間屋子劈開。
白無常閃身到他們身前,冷聲道:“他們人很多,你們在我身後不要亂跑。”
說話間,白無常還順手將一把傘塞進了時清灼手中,“待會若是出去了,別淋著雨。”
聽著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靠近,幾人的心都不自覺的提起。時清灼氣得肚子疼,明明自己可以去幫白無常,身上卻又有傷!
說是遲那是快,所有人一窩蜂的朝他們衝來。白無常毫無神情,手中劍氣暴漲,在他們還未靠近時就已經將他們震飛。唯獨讓人為難的是,白無常將安瑟的屋子也擊碎了。
雨傾瀉般的湧入,白無常倍感道歉,承諾一定會賠償安瑟一家的。
他護在時清灼他們身邊,無人可以靠近。火燭已經全部熄滅,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唯有閃電能給他們短暫的視野。
白無常從未想過,這裏會有那麽的黎國人。那安瑟他們那邊呢,又會有多少人?
突然間,不止白無常,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洶湧的劍氣朝他們襲來。白無常迅速揮劍抵擋,兩道劍氣交碰形成的氣流仿佛將雨勢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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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後,大雨再次落在地上,而他們也已經離開了屋子。
白無常轉身望去,遠處隱約出現一個影子。他手中執著劍,慢慢朝這邊靠近。
白無常手中執劍準備迎敵,卻在閃電劈過的一瞬間,心跳好像驟停一拍。
歲桃大罵道:“這雨他娘的怎麽那麽大,我都看不清前路了!”
時清灼貌似感受到了白無常的不對勁,撇下傘就要朝白無常走去,司空杏林連忙將他拉了回來。
“雨那麽大,你這副身體吃不消,躲在傘下!”
白無常慢慢的直起身,驚恐的看著前方。等到下一個閃電劈下,遠在天際的閃電仿佛劈在了他自己身上。他感受到了自己的顫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激動。
“傅瞑?”他睜大著眼,再次出聲道:“你、你是傅瞑嗎?”
後麵的三人皆是茫然,特別是司空杏林,他抓住時清灼的手不自覺的用上了力,緊張的情緒在瞬間蔓延。
歲桃喃喃道:“傅瞑?他不是太傅年少的朋友嗎,他不是早已經死了嗎?”
“傅瞑”慢慢朝著白無常走來,每一步仿佛都踏在白無常的心上,每一步都與記憶中的傅瞑如此相像。
“傅瞑”開口道:“哦,那是誰,是你的朋友嗎?”
白無常握劍的手止不住的顫抖,這一刻,曾經的記憶侵蝕著他的內心。祭壇之上,他親手將傅瞑殺死的場景重新出現,令他生不如死。
他慢慢靠近白無常,邊走邊道:“再逢故友難免會激動,可我卻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他。沒人告訴你嗎?戰場之上,感情是大忌。”
話音落下,寒劍破開大雨,帶著無境止的殺意朝白無常襲來。白無常持劍抵擋,近距離再次接觸這張臉,卻讓他心如刀絞。
一招又一招,白無常都拚命的抵擋。巨大的壓力讓他有些握不住劍,內心的煎熬逼迫他放棄抵抗。
麵容,聲音,甚至連劍術都一模一樣。他不是傅瞑,又還有誰會是傅瞑?
嗡鳴的耳中,仿佛已經聽不清周圍任何的聲音。他能感受到自己一點一點的敗下陣,一點一點的沒有力氣。
直到時清灼的聲音響起。
他渙散的瞳孔逐漸聚焦,時清灼的聲音也在耳中逐漸響起。
“無常,無常!”時清灼心急的不行,欲要拔劍,“無常,振作起來,他是敵人!”
敵人,他不是傅瞑嗎?
“白無常!”司空杏林一聲大吼讓他身體一抖,“他怎麽可能是傅瞑,傅瞑已經死了!白無常,你看清楚,他究竟是不是!如果是傅瞑,他會對你痛下殺手嗎?”
司空杏林激動的站不住,歲桃趕忙上前扶住他,“白無常,你要是輸了,我們都會死!清灼也會死!”
清灼,也會死。
血液仿佛重新流通,他驚恐的抬起頭,怒目而視。他不能讓時清灼死去,就算你是傅瞑,也不行!
他仔細觀察著這把劍,並不是傅瞑的鳴正。雖然所有都很像,但是,傅瞑不會對他拔劍的!
回過神後,風歸劍氣暴漲,將“傅瞑”逼退。他顫抖道:“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你若是要傷害我心上人,我絕不會放過你!”
“傅瞑”提劍邪笑,這抹笑在黑夜的籠罩著給人一股莫名的寒冷。他沒有說話,傾身再次朝白無常襲來。
黑夜之中,劍鋒的寒光閃爍其中,速度極快好似躲開了傾瀉的暴雨。劍氣交錯的爆炸聲與雷聲比肩,一聲接一聲,也讓三人心中跟著顫動。
數個回合後,白無常無疑占據上風。“傅瞑”的劍術與他師出同門,怎會不熟悉?他神色嚴肅,眼中除了茫然還有悲歎。
若是之前,相信沒有一個人看到這樣的戰鬥場麵,不為之心蕩神馳。
可是現在,時清灼隻有無盡的擔心害怕。他不是不相信白無常,而是太相信白無常了。
麵對故人的臉,白無常真的能狠下心來嗎?
雙劍再次交鋒,白無常突然收住力,風歸在手中十分靈活,在收回時用劍鋒往上挑,竟出奇的讓“傅瞑”措不及防。
劍鋒擦臉而過,但強烈的劍氣卻還是在他臉上留下傷口。“傅瞑”摸著下顎的傷,突然發狂似的朝白無常襲來。
劍氣以二人為中心朝周圍震去,大雨也仿佛無法靠近二人。歲桃望著天邊逐漸露出的魚肚白,喃喃道:“天快亮了。”
司空杏林淡淡道:“是啊,可以看清我們周圍有多少人了。”
歲桃與時清灼臉色難看,在注意白無常交戰的時候,數不盡的刀刃朝向他們,將他們圍了起來。
“這些都是黎國人,他們的衣飾,並不是淮南的。”時清灼臉色慘白,雙手的指甲仿佛已經嵌入了手中,“我沒想到,竟會有那麽多人滲透進了鞍河。”
“可他們沒有動手。”歲桃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麽?”
司空杏林回答道:“他們忌憚白無常。若是白無常輸了,他們會如虎狼一般上前將我們撕碎。”
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遠處,天色亮起已然可以看見白無常的身影。他遊刃有餘,劍影交錯之間甚至有精力注意他們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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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雙劍相碰的時候,就會有劍氣朝一側泄露。白無常很輕鬆的控製著劍氣釋放的方向,不讓劍氣傷到時清灼他們。
白無常出劍迅速,“傅瞑”劍術雖好,卻也攔不住白無常的進攻。不久下來,他的周身都布滿了血淋淋的劍痕,無情的由著大雨衝刷。
“你的劍術,是跟誰學的?”白無常緊張的滾動喉結,“你打不過我,我能猜到你的劍術,能提前一步擋住你接下來的動作。”
“傅瞑”嗤笑一聲,便沒有了更多的聲音。再次抬起頭時,白無常依舊愣住了,他朝著自己笑。
仿佛這一刻,好像回到了從前,傅瞑誇自己:“無常,你的劍術又提升了,我都打不過你了!”
他情緒有些紊亂,但很快便收回。他不是傅瞑,他必須要明白這個道理。
也是這一瞬間,劍刃再次逼近,白無常反手拿起風歸,雙劍交鋒時,風歸借助“傅瞑”的力氣形成一個漂亮的劍花。白無常毫無波動,重新握緊風歸向前揮去。
回過神時,“傅瞑”的胸前已經鮮血淋漓。白無常慢慢靠近他,舉劍在他身前,冷聲道:“我不會讓你傷害我身邊的人。”
天色逐漸明亮,雨勢仿佛稍有減緩。伴隨著一聲悶雷,白無常也準備給予他最後一劍。
風歸出鞘,必有亡魂。這句話是從什麽時候埋在心裏的呢?
是從他將傅瞑殺死的那一刻。
他從沒想過,還會經曆第二次。
劍落下的那一刻,傅瞑突然抬起頭對上了白無常冰冷的眼。也是這張熟悉的臉,讓白無常突然有了遲疑。
昔日的記憶重現腦海,再次讓他不牢固的內心崩塌。鮮紅的血仿佛染紅了他的眼,讓他逐漸崩潰。
“傅瞑”抓住機會,立馬掃開白無常的劍,迅速起身提劍。這一刻,白無常才逐漸回神,卻也沒有了抵抗。
“我說過,戰場之上,感情是大忌。”
一聲悶雷落下,震的時清灼措不及防。他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去。無暇的閃電落在大地,白無常身上一道劍鋒穿心而過。
“無常——!”
一模一樣的位置,隻是人不同了。身上血液仿佛凝固一般,全身也失去了力氣。血液從他的嘴中滲出,閉眼的那一刻,他隻看見時清灼奮力的朝他衝來。
白無常倒下,如司空杏林所說,所有人都朝他們湧來。
一切來到太突然,讓歲桃失去了反抗的力氣,他不相信,他難以接受。
司空杏林亦然。
但一瞬間,另一道恐怖的氣息逐漸靠近,讓所有人停下了動作。
“傅瞑”狂笑不已,但很快便收起了笑容。在他的身後,辛封澤不知何時趕到。冤牢牢握在手中,殺意從周身毫無克製的迸發。
他用力揮出一刀,便在歲桃與司空杏林身前揮出一道深溝,也以此阻擋了所有人的靠近。
時清灼崩潰般的抱住白無常,他也不管身上的傷勢,淚水不停的眼角滲出,再被雨水衝走。
“無常,太傅,你醒醒,你看看我,你睜開眼看著我啊!我害怕,我害怕啊,你醒醒……”
他顫抖著手死死捂住白無常滲血的傷口,想要阻止血的流出。可無論怎麽做也無濟於事,白無常的手越來越冷,身體的溫度也慢慢被剝奪。
這是心髒的位置。
為什麽,上天又為何要開一個這樣的玩笑?為什麽總要讓自己與身邊的人分離?
時清灼抵在白無常冰冷的額頭上,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辛封澤雙眼布滿了血絲,顫聲道:“我要……將你……大卸八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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