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你說的是人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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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王趕到,眾人不及多說,慌忙讓他捧了祭拜上香,護送靈柩啟程。
    洛陽王和周晚吟在最前頭摔喪駕靈。
    銘旌上大書:“昭烈靜淑明惠天順聖仁思皇後謝氏之靈柩”。
    送葬的隊伍從北闕正門出發,浩浩蕩蕩從禦道過玄武大街而去。
    本朝重喪,一應執事陳設,皆係現趕著新做出來的,一色光豔奪目。
    沿途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白幡送葬。
    端王走在隊伍後頭,一路瞧著路祭的彩棚,這一刻才徹底的感知到了皇後的榮光。
    謝氏做皇後十多年,並不喜歡鋪張浪費。
    她娘家並富裕,不能給她送多少東西進宮撐場麵,她自己又帶頭裁剪宮中用度,端王這些年都沒怎麽見她用什麽好東西。
    比起東宮裏盧家送進來的那些精巧絕倫的物件,昭陽殿確實樸素了些,半點沒有皇後的威風架子。
    沒想到死後禮部按照皇後規製發喪,竟是如此聲勢浩大。
    “怎麽不見驃騎將軍?”端王目光在人群裏搜索了半天,也沒見到霍雲。
    如今皇叔疏遠了他,他有點想念霍雲。
    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怎麽去討周圍的大人歡心,也知道怎麽去分辨討好了誰對自己有利。
    霍雲性子冷酷沉靜,周惜朝機巧聰慧。
    所以他會更用心的去模仿皇叔的喜好和舉止,霍叔叔從前想要帶著他在身邊學習弓馬騎射,兵法武藝,他以母親不喜歡拒絕了。
    其實是怕在驃騎府裏學了一身武人的粗野氣,皇叔不喜歡。
    “驃騎將軍公務繁忙,來不了也正常。”殷深說,“將軍府設了路祭的吧。”
    端王不大相信。
    “什麽大事非要這時候去辦?”端王不高興起來。
    這幾日他給驃騎府上去了好幾封信拜年,說一說近況,但驃騎府上並沒有回信。
    他今日受了這麽大的委屈,霍雲依舊不在。
    殷深聞言也有些不確定,撓頭道:“說是南越趁著咱們國喪不能動刀兵之時滋擾邊境,忙吧,還要督促大理寺審理永安伯爵……”
    他年紀小,想得不大周全,沒反應過來永安伯爵府上算起來是端王的親戚。
    端王卻聽了進去。
    他麵上不顯,心裏卻怨周惜朝放棄他,霍雲疏遠他。
    “永安伯爵府的案子不是已經判了嗎?”他隨口問了一句。
    殷深道:“我也不知道,早上聽謝參將隨口說了一嘴。”
    端王心裏越發的堵得慌,走在浩浩蕩蕩的隊伍後頭,步子越來越慢。
    永安伯爵府雖然同他不怎麽親,卻實實在在是他的堂舅,盧十二這個人腦子不大好,但在東宮陪他玩的時候也算盡心,時長給他弄宮裏沒有的東西進宮給他玩。
    霍驃騎除了他還有殷深這個好徒弟,皇叔除了他還有洛陽王這個好弟弟。
    隻有盧家,盧家隻有他這一個外甥。
    旁人說的再好聽,都不如自己舅家親。
    “聽說伯爵府判了斬立決,大約是身上還有什麽其他的案子揪出來了吧。”殷深說,“他們家暗地裏也不知還有多少事。”
    “這種事情京裏還少嗎?怎的獨獨就抓了伯爵府一家。”端王再也忍不住,惡聲惡氣道。
    “你怎麽能這麽說!盧十二是個畜生啊,他偷了陛下的東西做那種事,還害死了好多人命。”殷深紅著臉,瞪大了眼睛看著端王。
    端王尊貴,永安伯爵府是攀上盧家這棵大樹才起來的,不過是端王的堂叔叔。
    殷深同端王相處日久,並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麽太大的關聯。
    “你大驚小怪做什麽!咱們是什麽樣的人家,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見了,京城裏公侯之家,哪個府上沒點人命。”端王不悅道。
    “難道別人做了惡事,你就能做了?”殷深俊臉黑成了鍋底,“周明衝,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殷深和端王一道兒讀書好幾年,從前都覺得端王斯文聰慧,舉止文雅,明明是宮裏最尊貴的孩子,但別人冒犯了他,他也從不深究計較。
    卻沒想到,他竟然這樣鐵石心腸。
    殷深越想越氣,不想搭理自己的玩伴了,氣鼓鼓的加快了步子。
    端王見他反應大,這才覺得自己話說的有些過火,趕忙快步追了上去,解釋起來:
    “我當然不會做這種事情,你還不知道我嗎,咱們倆認識都這麽久了。”
    他看殷深臉色緩和了,又繼續道,“我隻是覺得,那麽多人都幹的事兒,大家夥兒心知肚明,隻抓他們一家,對伯爵府太不公平了。”
    “公平?他都做了這種事情了,他就不配要公平。”
    殷深臉色又冷了下來,“公平正義是給人的,不是給畜生的。”
    “既然大家都是畜生,那憑什麽隻抓他一個?要麽就都抓起來,要麽就都放了。”端王也來了脾氣,激動道,“隻抓一個算怎麽回事?”
    殷深瞪了瞪眼睛,覺得他強詞奪理,又一時不知道從哪裏反駁。
    他心口一口氣堵著,難受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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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他們也不是什麽好人,抓就抓了,斬就斬了,你這麽激動做什麽!”殷深氣急,煩躁道。
    他向來不怎麽會講道理,吵架是吵不過別人了,幹脆不糾纏了。
    “又不是我家事,我激動什麽?”端王涼涼道。
    他聽殷深這樣說,疑心他是知道自己因盧家之事失愛於皇帝,與自己生了嫌隙,心頭又冷又涼,說出的話也越來越冷。
    “盧十二郎已經死了,府裏其他人雖然判了斬立決,但等到皇後娘娘熱孝過了,陛下大赦天下,至多不過是流放的事兒。”
    “他這種人還想大赦?”殷深氣炸了,“憑什麽!”
    “國母殯天,這是大事,當然要大赦天下,憑的是什麽我哪兒知道。”
    “你怎麽能這樣說!”殷深驚呆了。
    端王無所謂的白了殷深一眼,“本來就是啊,大赦天下讓他們趕上了,運氣好唄。”
    “你說的是人話嗎!”殷深激動道。
    “反正斬不斬也與我沒什麽關係,我隨便說說罷了,我說錯了嗎?”端王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大步往前頭走了過去。
    驃騎將軍能讓著大理寺判斬立決,他舅舅就不能讓大赦天下的名單裏多一個伯爵府?
    等舅舅進京,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常常的隊伍走了好半天,才到了城門口卻又停了下來。
    殷深隨手抓了個太監過來問話,那太監前後奔忙,見是小世子問話,忙回了一句:“前頭是驃騎將軍設的路祭的棚子,靈柩停了會兒。”
    殷深抬頭張望了一下,他個頭小,隊伍又長,隻聽得哀樂陣陣,人頭攢動,什麽也看不到。
    他自幼仰慕驃騎將軍,聽說人家在路祭,便激動的想要過去搭話。
    端王看他樣子,心頭不知怎麽的不大高興,涼涼道:“你看到了吧,皇後殯天何等大事,連驃騎將軍都要親設彩棚,候在路邊祭奠,隻要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都……”
    “哼。”殷深說不過他,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幹脆跑出了隊伍往前去找霍雲。
    端王看他跑了,這才覺得自己今日話說的過火,又怕他口無遮攔亂說話,趕忙追了出去。
    兩個半大的孩子很快便跑到了最前頭,後頭貼身的侍衛太監追都追不上。
    端王一過去就傻眼了,城門邊上,搭著驃騎將軍府路祭的棚子,紙馬紙錢紙宮殿應有盡有,極盡哀榮。
    不僅如此,城門前跪著一排的死囚,一人後頭一個劊子手。
    都是永安伯爵府的人!
    “這是做什麽!”端王驚叫出聲,他伸手抓著最前頭的洛陽王的胳膊。
    洛陽王緩緩將他的手拉下來,沒說話。
    邊上的欽天監解釋:“永安伯爵府的公子在禁宮宣淫,衝撞了皇後英靈,需得要將伯爵府上下作奸犯科之人祭奠,方能護送皇後靈柩安穩入地宮。”
    “一派胡言!”端王激動的叫了起來,“歪理!”
    “這是我驃騎將軍府路祭,怎麽就歪理了?”有人高升道。
    眾人轉頭看過去,驃騎將軍騎著高頭大馬鳴鑼張傘而來,他身著玄色盔甲,臉上罩著明王麵具。
    到了靈柩邊上,才下了馬來,目光沉沉的看著端王。
    “霍叔叔!你這是做什麽?”端王委屈的叫了起來。
    “祭奠而已。”霍雲平靜道,“北疆戰場上,拿人頭祭旗不過是家常便飯。”
    他這一出實在出人意表,眾人互相看看,過來隨意的寒暄幾句就趕緊撤了,也不大敢多說什麽。
    隻有端王愣愣的站著,心裏頭委屈的不行。
    “皇後娘娘最是仁慈,驃騎將軍怎麽能在這個時候殺人……”
    霍雲冷冷的看著他:“永安伯爵府殘害無辜,天理不容,皇後娘娘在天有靈,定然也不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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